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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神明少女(六)

2024-06-15 04:03:26 作者: 薄須

  鋒利的電鋸切開了類似於巨蟒的生物的下頜線,每推進幾寸,電鋸的刃就因為磨鈍了而不得不更換。等到掀開這不明生物的嘴,那具被它含在嘴裡的棺槨才暴露在雪白的礦燈下。

  青色的棺槨上鐫刻著複雜的花紋,怒張的線條勾勒出像蛇又像龍的圖騰,巍峨莊嚴。棺槨中的東西早早被水流沖刷得什麼痕跡都不剩。

  檀真的臉色在看清青銅棺的時候就白了下來,他提著礦燈往裡探身,在青銅棺的內部摸到了崩斷的機括。

  「第三具青銅棺。」檀真甩掉手上冰冷的水,說,「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裡面的人不是自己打開棺槨出來的。」

  方東青討厭陰雨天,也討厭濕漉漉的感覺,裹在雨衣里瑟瑟發抖,「這算什麼好消息?那些人不還是得逞了嗎?」

  檀真搖搖頭,「以我對其他三個人的了解來說,和他們為敵不是什麼好事。雖然那些人如願以償地開棺了,但不一定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還有,我應該知道他們想做什麼了。」

  ——

  鋪天蓋地的監控系統像是無數觸手,深入到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潛伏在工業園區宿舍樓里的那伙人被警車堵了個正著,全部收押回特調局。特調局自建立以來,就保持著神秘、森冷的形象,還從未這麼熱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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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行科外面的走廊上挨挨擠擠地蹲了兩排人,每個人都抱頭蹲在牆角,稍有動作就會被執行科幹員一頓抽。

  簡直像是雞飛狗跳的基層派出所。

  「行動科怎麼押了這麼多人回來啊,走廊上都沒地方下腳了。」一名幹員提起腳尖跨過兩個嫌疑犯,抱怨道。

  「別說了,我剛剛還聽見科長在辦公室打電話罵人。」另一個幹員想起來都害怕,「我進科室這麼久,頭一次聽見科長說話聲音拔高超過兩個度,我當時以為自己快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兩人穿過一地抱著腦袋的蘿蔔頭,在轉角冷不防地撞上了全身籠罩在黑色袍子裡的人,呼吸驟停。整個特調局就沒幾個人,能在離梟這麼近的距離上自由地呼吸。

  「科科科科長……」

  梟握著手機正在打電話,並沒有搭理他們兩個人,只是一邊「嗯」一邊往外走。直到他走進電梯,那兩個幹員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後背冒出來一層冷汗。

  「每次見到科長,都忘了我不需要呼吸。」

  「我比你好一點,我只是忘了我不需要心跳而已。」

  電梯筆直地向下,梟對此一無所知。

  「你速度快一點,不然人都跑了。」電話那頭的裴雪聽懶洋洋地催促道,「知道什麼叫兵貴神速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人使喚同事一點也不心虛。」梟打開手機免提扔到副駕駛座上,擰動了車鑰匙,「你們先動手,不用等我,隨時保持聯絡。」

  警方發現租賃工業園區宿舍樓的那群人用的是假身份,裡面住的人一概是血債纍纍的亡命之徒。破開平平無奇的居民樓防盜門以後,內里淋漓的血跡驚呆了一眾見多識廣的警察。

  在屠宰場一般的居民樓里,警方發現了一沓厚度堪比新華字典的資料,上面的人無一例外全部失蹤,卻無人報警。

  他們像是烈日下微不足道的一滴晨露,蒸發得不留一絲痕跡。

  而通過網絡IP位址,警方最後鎖定了毗鄰高速的一個老舊小區的出租房。轄區派出所趕去時,已經人去樓空,但高速、機場、火車站統統收到消息,仔細核驗出城人身份。

  出城高速上的車流緩慢地向前蠕動著,叫罵聲和喇叭聲響成一片。

  那輛從出租房開出來的桑塔納就塞在漫長的出城隊伍里,只是周圍人太多,監視跟蹤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動手。

  裴雪聽掛斷梟的電話,打開了通訊頻道。

  「裴科,馬上就要查到目標車輛了。是否需要逮捕?」

  「正常檢查,人流太密集了,萬一爆發衝突無法控制。」裴雪聽按著耳機說,「逮捕的事交給我們。」

  「是。」

  裴雪聽把藍牙耳機塞進耳朵里,上好膛的槍別在腰後。

  「方向盤交給你了,唯二的持證人員。」裴雪聽對宋小明說,「看好我的手機,有消息隨時在頻道里通知我。」

  「是。」宋小明捧著她的手機,畢恭畢敬地說。

  裴雪聽拉開車門,暴雨迎面掃來,冷得她打了個激靈。她撐著傘往前靠近那輛桑塔納,交警正在檢查駕駛員的證件。裴雪聽的眼神微微在反光鏡上一頓,心裡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來。

  這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像是鯊魚對血的氣味敏感一樣。

  駕駛座上的人也在通過反光鏡觀察她,那是個蓄著絡腮鬍的男人,唇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裴雪聽心頭巨震,下意識地單手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就地一滾。交警手上拋出來的警棍砸在雨水裡,落了個空。桑塔納的車門一彈,把交警撞得倒在雨里,裡面的人飛身躍到車頂,踩著無數鳴笛的車輛飛撲了出去。

  他的移動速度很快,身形矯健得像是豹子。

  裴雪聽身下的車子突然震動起來,車子發瘋似的往前一撞,半個車頭懟進了前車的車屁股里。裴雪聽差點被這動靜掀翻下來,她抓著雨刷借力翻身,伸腿在擋風玻璃上一蹬,緊緊地追著那個人。

  然而整條高速公路上的車流都沸騰起來了,車輛在狹窄的空隙里橫衝直撞,金屬扭曲破碎的聲音一時間竟然淹沒了雨聲。

  「裴科,情況好像不太對!」頻道里響起宋小明慌亂的聲音,伴隨著劇烈的震動聲,「這些人都瘋了嗎!」

  「保護好你們自己。」

  裴雪聽在彈來彈去的車頂上輾轉騰挪,轉眼間就逼近了那個人,橫腿掃去。那人輕盈地向上一躍,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旁邊的車突然亮起遠光燈,差點沒刺瞎裴雪聽的眼睛。

  就在裴雪聽下意識伸手擋住眼睛的瞬間,後面的車一腳油門轟上來,撞在了裴雪聽腳下的車輛上。

  裴雪聽滾出去的剎那,拔槍點射。

  槍口的火焰明滅,那人腰間一折,重重地撲倒在綠化帶里。

  裴雪聽也摔得不輕,但她砸在湍急的車流里,轉眼就能被車輪碾碎。千鈞一髮之際,黑色的翎羽紛紛揚揚落下,時間的流速像是被延緩了。裴雪聽一個軲轆爬起來,跑到綠化帶里把人拷上。

  「你再來晚一點,就可以給我收拾了。」裴雪聽疼得齜牙咧嘴的,「公報私仇嚴重違反特調局行動條例。」

  「我已經來得很快了。」梟收起翅膀,淡淡地說,「這個人你們自己押,我執行科里裝不下。」

  ——

  「杜文勇,男,三十二歲。」司南捧著卷宗大聲朗誦道,「北方杜氏一脈的馭獸師,在執行官考試里登記過。」

  「這年頭居然還有沒餓死的馭獸師。」方東青叼著塑料勺子挖蛋糕吃,含糊不清地說,「我以為馭獸師都已經沒落了。以前還能在馬戲團混口飯吃,後來動物保護風生水起,他們在這一行也混不下去了。」

  裴雪聽脫了外套,裡面只穿著件背心,露出來的胳膊、肩背上大片的擦傷混著淤青。檀真皺著眉給她消毒上藥,一點點揉開瘀血。

  「說話怎麼這麼損?」裴雪聽疼得噝噝倒抽涼氣,說,「這人馭獸修煉得出神入化,也能短暫地控制一下人,剛剛差點沒把我撞死。你把你搔首弄姿的一半精力放在修煉上,也不至於大半夜打白工啥也沒辦成。」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方東青憤憤不平道,「鮫人不是我給抱回來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裴雪聽拍著桌子嚷道,「你看看把他都給燙成什麼樣了,現在還抱著自己在水裡哭呢!」

  宋小明默默地聽著領導和前輩的紛爭,敲了敲水族缸。鮫人懶懶地掀開眼皮看了一眼這個伺候自己吃飯的人類,示意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宋小明拎出在海鮮市場買的海星,扔到了水族缸里。

  「我聽裴科說你是海里的鮫人,應該很想家吧?」宋小明後半句「這些海星送給你,可以陪著你」卡死在喉嚨里。

  鮫人張開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把海星吞了個乾乾淨淨,末了摸著肚子打了個嗝。

  「他沒有在海里的記憶。」司南湊過來說,「科室里以前有個鮫人王,後來殉職犧牲了。現在這個鮫人是鮫人王留下的卵孵化的,雖然有海洋的血脈,但是沒去過海里。」

  鮫人點點頭,認可了司南的說法。

  「不過你給他加餐,他還是很高興的。」司南笑嘻嘻地說。

  鮫人輕哼了一聲,探出尾巴尖來拍了拍宋小明沒被繃帶包裹住的頭頂,淋了他一腦袋水。

  宋小明呆呆地摘下眼鏡擦水。

  ——

  「白商陸大概和我提過,東北方向的青銅棺主人是誰。」檀真說。

  吵吵鬧鬧的辦公室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據說這個人是杜氏一脈出過最有天賦的馭獸師,天生就能和動物說話,後來甚至和靈獸有過契約,能夠驅使靈獸吞食邪祟。」檀真提起外套披在裴雪聽身上,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兩度。

  「我本來以為青銅棺之主身形俱滅,但蘭舍夫人尚有一絲元神困在棺內,杜家的人恐怕是動了復活棺主的心思。」檀真頓了一下,「他們從水底帶走的,可能是這個人的骸骨。」

  方東青聽得牙疼,「什麼年頭了,還有人信活死人肉白骨這一套?」

  「你信不信不重要。」裴雪聽撣了撣手上的卷宗,輕描淡寫道,「有人能讓他們信就行了。不過我估計,這老祖宗就算真能活過來,也得抽死這幫草菅人命的孫子。」

  方東青鼓掌道,「這是真孫子。」

  「你說杜文勇幹這事,他家裡人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裴雪聽玩味地笑道。

  「我和杜家人不熟。」檀真搖頭道。

  「我投一票知道。」方東青舉起小勺子說,「這麼多人命,這人得是失心瘋了才敢自己一個人干。居民樓那兩個貨櫃的人,搜羅這些人給他幹活就得花不少錢,他窮得就剩一身反骨,能拿得出來?」

  「杜家話事人的飛機兩個小時後落地。」裴雪聽說,「畢方你和玄武去接一接,鐵證如山,我倒要看看這些人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捧著茶笑眯眯半天沒說話的玄武突然被安排了任務,眨眨眼剛要推拒,就被裴雪聽警告的眼神頂回來了。

  「陸吾正在招待日本那群陰陽師,這事我全權負責,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別想偷懶。」裴雪聽道。

  ——

  「來來來,慶祝又南哥成功進入特調局。」

  五六杯冰啤酒碰撞到一起,下頭是翻滾的鴛鴦鍋,燙著肥牛和毛肚。

  白喻穿著白色的長裙,頭髮束成馬尾,露出修長的脖子,泛粉的十指按在膝蓋上。她乾淨透明得像是玻璃上的一層霜,和煙火氣濃重的火鍋店格格不入。

  「差不多得了,小白喝不了酒。」蘭措把白喻杯子裡的酒折了一半到自己杯子裡,警告地一推陳啟明的手。

  「差點忘了,不好意思啊。」陳啟明嘿嘿笑道。

  「沒關係。」白喻抿嘴笑道。

  張又南穿著便裝,除了盤起來的頭髮,看上去和這群年輕的同齡人沒有任何不同。

  白鷺公館一案後,這些年輕人拉了個群,時不時地互相交流一下近況。除了白喻,裡面每個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天師傳人,向著進入特調局做努力。張又南是這群人里第一個擁有特調局正式編制的人,不日就要去行動科報導。

  「每個天師都要進特調局嗎?」白喻好奇地問。

  「也不是。」蘭措聳聳肩,道,「不過現在的天師,除了進特調局,也沒有特別好的出路。大部分邪祟厲鬼都在特調局的監控下,少有能接到正經私活的。」

  陳啟明豁達地說:「宇宙的盡頭就是編制嘛,我們這行也算是緊跟時代腳步了。」

  蘭措指指張又南,開玩笑道,「像天師府這樣的大門大戶,進特調局就不像我們是為了混口飯吃,更多的是為了掌握在天師里的話語權。」

  張又南一條胳膊搭在沙發背上,不置可否,「這也是為了保護我們自己的傳承,雖然特調局暫時沒有對天師世家做什麼,但時間長了總有變數。我們永遠不會把生死存亡寄托在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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