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紫白金青只因變

  楊林知道，每一條灰色線條，都代表著自己未來可能的走向，而灰色線條生滅不定，代表著有無數的可能因為自己的或是外界的某種原因發生了改變，從而消失或者新生出來。

  

  比如楊林在面對地下通道時，他可以選擇進入通道，也可以選擇不進入通道，這兩種選擇，代表著未來的走向截然不同。

  但是這種不同，只是對於其中的一些可能性方向而言，可是對於另一些灰色線條，如那三條主要的灰線，雖然也有影響，可是卻微小的多。

  當楊林的目光看向兩條粗大灰線連接的另外兩個黑點時，他突然十分清楚的知道，那兩個黑點分別代表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未來有很多種可能，他卻只能有一種成為現實，但是不管他的未來走向踏上了哪一條灰線，這兩個黑點都將有著重要的影響。

  沿著灰線，楊林的目光繼續向前延伸，就在將要觸及另外兩個黑點的時候，突然一陣威風吹來，楊林的眼睛突然一痛，眨了一下，可是再次睜開時，駭然發現，所有和自己有關的灰色線條，全部紊亂了。

  然後——斷掉了！

  代表著自己的黑點，孤零零的浮在白色的背景之中。

  楊林突然心中一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仿佛受了重傷。

  「難道，這代表著，我已經沒有了未來？」

  楊林目光一閃，臉色出奇的陰沉。

  在黑白灰三色為主色調的命運空間裡，他絕不會相信，會有微風出現。那必定是有一股力量，掐斷了自己的未來。

  「我的面前，果然有大危險。到底是誰想要我的命？」

  越州西南，魂山中。

  曲剎看著江金霜，問出了一個剛才考校江文起時，完全相同的一個問題：「冰霜雨雪都是水，又都不是水，此話何解？」

  江金霜目光一縮，她揚起冷艷絕倫的臉龐，眼中的亮光一閃而逝，盯著師傅曲剎。

  曲剎面色平靜，古井無波，只是他的眼睛，如同最深邃的夜空，散發出洞徹人心的睿智光芒。

  曲剎坦然面對著江金霜，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塊石頭。

  忽然間，江金霜從黑魚蒲團上起身，侃侃而談，道：

  「這雨從雲，出生於天，垂而落，死於大地，化水；

  「這雪從風，藏於冷風，風過雪落，雪融化水；

  「這霜從霧，凝於虛空，從黑夜中走來，渾身煞白，見光而化水；

  「這冰從心，心若冷冽，則處處寒冰，冰水相容，冷暖自知。」

  「但是——」說到這裡，江金霜稍作停頓，然後聲音突然拔高，若裂金碎石，鏗鏘穿雲，繼續道：

  「冰霜雨雪，都是情，也是我。雨從生到死，就是人生，又從死到生，便是輪迴，他們都是水，這是本源，它們都不是水，這便是道韻；雪從有到無，又從無到有，亦是如此。雨雪冰霜，它們存在的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叫做人生，歸根到底，人生如夢，萬法皆空，永恆的只有不停的輪迴，一次又一次，本源只有一個字，『變』！」

  「啪啪啪！！！」

  江金霜話音剛落，曲剎擊節而嘆，道：「你能有此感悟，證明道心通明，境界已經比江文起高出許多。然而你還是執意離山，想必已經看到了，桎梏你突破的最後障礙在哪裡了，對吧？」

  江金霜道：「不錯，只是，徒兒雖然有所感悟，卻不能透徹理解，這次前來面見師傅的另一個原因，便是希望師傅能為徒兒解惑。」

  「你是我徒兒，傳道授業解惑，這卻是我分內之事。」曲剎掐指一算，微笑道：「根源在於，你修煉的烈焰傾情道，並沒有圓滿。」

  「烈焰傾情道不圓滿？不可能！」江金霜驚訝道：「我記得五百年前，師傅就曾經和我說過，至情至性至死不悔，一生傾情，卻徒留傷悲，悲在心中，道也在心中，時間如水，傾情如風，情已逝，而道長存，從此圓滿，師傅也因此，才傳我幻影無情道的神通。」

  「你說的沒錯，我當時也沒有說錯，但是後來......卻出現了變化。」曲剎苦笑道：「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發現，你的烈焰傾情道雖然圓滿，但卻沒有完結，因為那個原本該死去的人，並沒有死。烈焰傾情的對象還活著，你的烈焰傾情道又怎麼可能完結了？只是這後續的變化，卻是連我也無法完全看透了。」

  「不可能！」江金霜突然一呆，罕見的失態，喃喃道：「楊林他怎麼可能沒死，那時候在元陽宗，以楊林的修為，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勢，再墜下萬丈懸崖，怎麼可能沒死呢？」

  曲剎道：「天道自有定數，但是定數之內，卻又凡事都有意外，你的那個楊林為什麼沒有死，現在再去查究其原因，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他不但沒死，而且活的非常好，並且更加好的是，他成為了戰神宗的敵人，也就是我神宗的敵人，我也是在不久前，擔憂你的情況，於是徹查你在元陽宗時經歷過的一切事情，發現與一個叫『楊林』的人關係密切，正是你修煉烈焰傾情道時的爐鼎，便傳訊神宗八脈，把關於楊林的信息給我送來一份，才發現此事。你此去下山，如果能殺了他，不但消去烈焰傾情道的心結，為以後的修為掃清障礙，而且也是為神宗做出了一大貢獻。」

  江金霜聞言，卻沉默了。

  殺人不是問題，這麼多年修道，尤其是曾經修煉過無情道和忘情道，她也有過滔天的殺戮。

  江金霜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她的老師是曲剎，很多人都無比羨慕江金霜，能夠在極年輕的時候，就被曲剎收入門下。

  可是曲剎的光環之下，成為他的弟子，要想做到名副其實，艱辛也不是外人能夠想像。

  別人能夠看到她的風光，卻看不到她的苦澀。

  江金霜選擇修煉的功法是「空滅歸清道」和「玄極驚魂錄」，任何一種，都是東古神地上最頂級的神通，普通修士一輩子都可能聽不到這兩個名字，她卻能輕易修煉，而且是兩種。

  玄極驚魂錄也還罷了，雖然艱深晦澀，不過終歸如同行走險峰，雖然難，卻還能看清楚前進的方向。

  空滅歸清道卻是兇險萬分，以情入道，化情修心，它是玄極驚魂錄的基礎。

  玄極驚魂錄的修煉，需要有強大的神魂，以及一顆剔透的靈心。

  曲剎有感於玄極驚魂錄不但威力強大，而且詭異莫測，但是想要修煉成功，卻異常艱難，雖然自己修煉成功了，可是他的奇遇經歷，乃是不可複製。

  修魂首重修心，到了晚年，曲剎花費無窮的心血和精力，創立「空滅歸清道」。

  雖然「空滅歸清道」名義上是「玄極驚魂錄」的基礎，但實際上，「空滅歸清道」功成的那一刻起，便是足以與「玄極驚魂錄」比肩並列的另一種絕世神通，它凝聚了曲剎的無窮智慧和心血。

  空滅歸清道分四個階段，分別是「烈焰傾情道」，「幻影無情道」，「太上忘情道」，「空滅歸清道」。

  五百年前，江金霜其實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做江紫雪，五百年來，「江紫雪」之後，是「江拜雨」，現在的「江金霜」，以及最後的「江/青風」

  四個名字，也是四個境界，分別代表著空滅歸清道的四個階段。

  而楊林，便是江紫雪在元陽宗時，修煉烈焰傾情道時選擇的爐鼎！

  雖然是爐鼎，然而只是當時已惘然。

  江紫雪修煉烈焰傾情道，傾盡一世情緣，只為了能夠與楊林長相廝守。

  直到魂斷落月崖，江紫雪都只是江紫雪。

  而落月崖之後，世上再無江紫雪，卻多了一個名叫「江白雨」的女魔頭。

  江金霜對曲剎說，冰霜雨雪都是自己，又都不是自己，其實也是她對修煉空滅歸清道的感悟，暗指「江紫雪」，「江白雨」，「江金霜」，「江/青風」這四個人，都是自己，卻又都不是自己。

  烈焰傾情道之江紫雪也好，幻影無情道之江白羽也吧，包括現在太上忘情道之江金霜、以及未來空滅歸清道之江/青風也是一樣，從生到死，便是人生，從死到生，便是輪迴，變得是人不斷輪迴的人生，不變的永恆長存的大道。/

  如果楊林死了，一切自然好說，不會有任何煩惱。

  可是楊林死了又活了，爐鼎沒死，江金霜的修煉，頓時處於一種已經圓滿卻又依然還有著破綻的奇怪狀態。

  畢竟，當時候，江紫雪可是親手抱著楊林墜下了落月崖，兩個人都是修為不高，而且身受重傷。

  江紫雪是在墜落時，自動激發了曲剎留在她體內的法寶，保護她的三魂七魄回到魂山後，奪舍了一名早就準備好的靈胎，，重塑修士之身。

  而楊林，自那時候起，徹底成為了江紫雪，不，應該說是成為了江白雨的過去式。

  既然是過去的，那就讓他隨風而去吧，塵歸塵，土歸土。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會殺了他，讓他回到他該去的地方，多活了五百年，他應該知足了。」江金霜輕輕蹙眉，喃喃道。

  話音剛落，魂室中突然颳起一陣清風，吹散了江金霜心中的一絲迷惘。

  她的心，忽然間變得點塵不染，原本已經劍心通明的道念，似乎隨著這一句話的說出，變得更加圓滿了。

  烈焰傾情道......幻影無情道......太上忘情道......情到濃時情轉淡，轉頭空，終成風。

  為什麼曲剎創立了一種修心煉魂的神通，取名為「空滅歸清道」，清是三清，也是殤情，心空情也空，神滅情緣逝，清還是零，歸清也是歸零，空滅歸清道，說的其實就是撥去層層虛幻，當你依然清醒時，便是返本歸源，觸及了道之本源。

  江金霜在魂室中，再一次有了頓悟式的提升，她的氣質，也隨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