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失望的不是我,是沈棲眠
2024-06-14 22:28:18
作者: 半隻青梨
落卿璃沐著月色走在南宮霽右後方,送他和沈棲眠出府。
夜空幽靜,已是子夜時分了。
一路無言。
路過燼明湖畔,落卿璃步履微頓,斂眸瞧了瞧水中圓月平靜的倒影。
波瀾不起的湖面,連一絲風都不曾吹過,光潔如鏡。
她嘴角勾起一抹蕭索的嘲弄。
也是。
今夜過後,大房、二房、三房之內,能在府中掀起風浪的那些人,要麼離府修行,要麼身負重傷,要麼即將被老太太處置,可不是有了難得的祥和?
而她自己,將從谷底,毋庸置疑的站在府中最高的位置,被視為落家絕處逢生的命脈!
再無一人敢輕看她、羞辱她、忽視她、放棄她!
南宮霽背著手走在最前面,三千黑絲如墨如仙,長身玉立,風姿卓絕。
他腳步稍停,目光落在望著湖面出神的落卿璃身上,精緻的薄唇微微抿起。
沈棲眠眼觀鼻,鼻觀心,手上搖著揮金摺扇,笑容溫潤隨和。
「殿下,棲眠有些疲乏了,先去馬車裡等您。」
南宮霽挑起英眉,給了沈棲眠一個「真懂事」的眼神,頷首道:「好。」
沈棲眠一臉瞭然,揚聲對落卿璃笑道:「四姑娘,我先回去了,明日擢考要加油啊!」
落卿璃淺笑,福身一禮。
「承沈公子吉言,今日多謝你們了,改日味醉仙一聚,由小女坐莊,還望殿下和沈公子賞臉。」
沈棲眠點了點頭,笑道:「四姑娘太客氣了。」
目送沈棲眠大步離開,落卿璃靈眸微凝,正色道:「殿下有何吩咐?」
南宮霽微怔,勾起嘴角道:「這麼敬業?剛料理乾淨自己家,就急著幫本太子料理別人了?」
「小女效忠殿下,自然該勤謹著些。」落卿璃十分恭敬,嗓音靈動清冷:「更何況殿下您幫了小女這麼多次,若不能為殿下分憂,小女著實惶恐。」
南宮霽墨瞳黯淡了一瞬。
她時刻提醒著自己是「為他所用」,雖然是事實沒錯,可這驟然生疏的感覺,還是讓他有些煩躁和鬱悶。
沉吟片刻,南宮霽淡淡道:「記得上次我和你說過石家的背景嗎?」
落卿璃點了點頭:「記得。」
石蕊頤兄妹的表姑母,便是祁王的生母,當今天子的淑妃娘娘,這些在柳町藍威懾落卿璃時就同她講過。
「翰王和祁王關係甚佳,在朝中,他們倆一個文官勢力強,一個武將勢力強,雖然暫時交好,可總有一朝會一拍兩散,他們倆也不是傻子,都各自留著心眼,暗地裡平衡自己手中的文武勢力。」
南宮霽踱步至燼明湖邊和落卿璃並肩而立,湖中的光影映在他的臉上,襯得他五官更為深邃。
「南宮靂為了鞏固兵權做的那些事,想必不用我再說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南宮震同樣也正在暗地裡籠絡文臣,若是你是南宮震,你會籠絡誰呢?」
落卿璃紅唇微微彎起,她知道,南宮霽並不是一味給她布置任務,而是在啟發她學會自己分析局勢。
她思付片刻道:「幾位皇子都有自己的黨派,想必大部分臣子、家族都已站定隊伍,要想動搖他們怕也不容易,若我是祁王,我會選擇那些中立的世族來策動,難度和風險也低一些。」
南宮霽眼中閃過一抹讚許,頷首道:「不錯,朝中中立派不多,沈家算是重量級的一個,為了籠絡沈家,石家前些年在京城居住時,沒少登門拜訪,只是一直沒得到沈家的回應。」
說罷,南宮霽蹲下身,不知從哪裡撿起幾顆小石子,手腕一揚,石子便在湖面上打出一串長長的水漂。
點到即止,落卿璃就已明白南宮霽的意思了。
石蕊頤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傾心於沈棲眠的事兒卻弄得全江南皆知。
按理說,為免壞了女兒家的名聲,石父是會嚴加約束石蕊頤的行徑的,可石家為了真的能和沈家搭上關係,一直都沒有干涉過石蕊頤,目的顯而易見。
如此下去,待到石蕊頤成功進入皇淵書院,幫助石家大漲勢力,又有她思慕沈棲眠的口風在,即便沈棲眠無意於石蕊頤,怕是他老爹也會逼著沈棲眠娶她。
想到這兒,落卿璃嫣然一笑。
「殿下的意思小女明白了,必不會讓殿下失望。」
南宮霽像鄰家兄長一般聳了聳肩,對著月色舒展了下四肢,慵懶笑道:「無妨,即便是失敗了,失望的也不是我,是沈棲眠。」
落卿璃噗嗤一笑,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兩人相視而笑。
落卿璃看著月下的臨風少年,衣袍纖塵不染,眉目間也少了人前的那種淡漠疏離,多了絲溫柔和煦。
一時間,她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稍稍放鬆了些。
南宮霽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重新走回小徑之上,悠然開口:
「今日是託了四姑娘的福,讓本太子百忙之中,還能觀賞到這麼精彩的一出大戲,倒是不虛此行。」
落卿璃聞言有些怔忡。
是啊,從翠鳴山谷開始,南宮霽從這齣戲的第一幕,一直見證到了最後一幕。
她牽了牽嘴角,攤開一隻小手,用故作輕鬆的語氣道:「收票錢,又不是白給殿下看的!」
前排票,還是絕版大戲,怎麼想南宮霽都不吃虧。
南宮霽失笑道:「落卿璃,你也太財迷了吧!」
有時候,他覺得落卿璃很有志氣,高風亮節,剛正不阿,她根本不懼有權有勢的那些人,哪怕是單槍匹馬也敢衝上前搏殺一番。
可有時候,比如現在,他又隱隱覺得……嗯……很難評論。
落卿璃水潤的紅唇微微嘟起,輕聲喃喃:「誰和錢過不去啊。」
那些說不在乎斗金斗米的人虛偽得很,他們從來就不缺斗金斗米,等真到衣衫襤褸凍死骨時,便不這樣講了。
落卿璃沒有體會過真正的衣衫襤褸,但自從母親被害死後,她面前也曾扔來過姐妹們穿剩下的舊衣服,她也曾在除夕夜前,自己點著油燈在裙子上一針一線地縫著補丁,她也曾被姐妹們以玩鬧之名關進小黑屋,一天一夜吃不到飯。
三年,每一天,都很難熬,每一步,都十分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