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白老師真的有趣

  白止紊一時失笑。他見慣了這個小丫頭一天天不拿他當回事和他鬥嘴把他氣的回家還在生悶氣的樣子，倒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對現在這樣的她了。就好像家裡的孩子本來膽肥又叛逆，闖了不少禍，但是忽然一段時間不見，孩子就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悄悄長大了，變得成熟，認真，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懂得了感恩。

  「其實……你是我帶過的最頭疼的學生，也是我目前為止帶過的最好的學生。」良久，白止紊道，「其實一開始知道你去做了演員而不是編劇的時候，我當然是會覺得疑惑和生氣的。畢竟當時口口聲聲說要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是你，但是你卻連第一步都沒做到。但……今天看了你的演繹，我覺得我雖然仍然不能認可，也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突然放棄自己的夢想，但是起碼讓我能夠明白，當年我所教你的東西並沒有白教，你都好好的記在了心上。」說到這裡，他笑了一下，「成為演員，這是你的選擇，你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所以作為老師，我尊重你的選擇，並且希望你在這條路上，能夠走的越來越好。」

  直到最後，白止紊也並沒有說出一個結果來，要不要用許微寧做女二。許微寧似乎也並不在意結果，真誠的和大家行過禮道過謝之後，就下了台。

  白止紊看似依然淡定，在面對下一個人的時候，也表現出了十足的專業性，但是導演卻眼尖的發現，他其實已經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看起來這位編劇真是為了看許微寧而留下的，早知道就應該把她安排在最後一個，以免他這個編劇過早的失去耐心。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不管他怎麼想也沒什麼辦法了，再加上他也確實覺得，許微寧的演繹相當不錯。也許真的是因為作為白止紊的學生，許微寧對自己老師所寫出來的東西確實更加了解，所以她的演繹不可謂不精彩，哪怕不從私心的角度上來講，她的業務能力在新人裡面也是相當能打的，如果後面沒有出現什麼黑馬的話，估計不出意外許微寧扮演女二的角色會得到全票通過。

  

  許微寧剛出了門，就被林時一把抓住問這問那。她看著林時緊張的樣子，不由得安慰道，「沒事的林時姐，我之前沒有告訴過您，白老師其實是我當時上學的時候的導師，雖然這段時間沒有聯繫，他見到我轉行當演員也挺意外的，但是他是一個專業的人，並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而遷怒別人，更不會因為我是他的學生就有所偏袒，他給出的所有建議都是出於他專業的角度，剛才在裡面的時候，他對我還挺認可的，儘管他不太理解我為什麼會去當演員，但是還是尊重了我的想法，所以您不用太過擔心。」

  「你也真是不聲不響的，早知道你沒有這層關係，我也不至於擔驚受怕這麼長時間。」林時聽了她的話，其實並不覺得白止紊會絲毫不偏袒自己的學生。尤其是在自己的學生能力還比較強的情況下，也就是個順水人情的事，不做白不做，雖然他一向是自命清高的典範，但是不可能連最基本的為人處事之道都不懂，只不過有些事情能說，有些事情則是沒有必要告訴許微寧了。

  果然絲毫不出意外的，許微寧得到了這個角色，其實這也讓林時覺得挺神奇的，她給許微寧談了兩次合作，然後兩次就都全談下來了，而且試鏡全都是一把過，這簡直是出人意料的順利。第二個可能多少還是占了點白止紊的光，但是畢竟人脈也是運氣的一種，許微寧有著白止紊這樣得天獨厚的人脈，不用也是浪費，再加上她本身的能力也沒有差到哪裡去，這個劇組她也略有耳聞，所有的演員都是要經過導演，編劇等等投票之後才能決定的，能夠認可許微寧出演他們的女二，證明絕對不是白止紊一個人的面子起了作用。

  電影的製作周期怎麼都是要比電視劇要短一些的，除了邊拍邊播的電視劇之外，絕大多數的電影，可能前期準備工作的時間會長一些，但是開拍之後的速度就很快，經過導演的粗略估計，順利的話，這場電影只需要兩個半月就能結束所有的拍攝，許微寧作為女二，戲份也沒有那麼多，而且，因為男女主的戲份一直是最多的，所以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先拍有配角的戲，跑出場地和時間原因，配角越多的戲越應該排在前面，這樣方便藝人們排出自己的通告時間。所以經過大概估計，她只需要進組差不多一個多月就足夠了。

  當然，這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只是讓所有的藝人和經紀人都猝不及防的是，這次的拍攝順序多少是有點離譜，第一場戲居然就是安排在遙遠的沙漠，這個時候的沙漠地帶剛好是最熱的時候，別說是在大太陽底下拍戲，哪怕就是踏上那塊熾熱的土地，都會被燙的縮回腳，這下所有人都怨聲載道，就連林時都有些發愁，反倒是許微寧最為平靜。

  「我說微寧，你怎麼一點都不發愁啊？」林時對著平板上導演發過來的文件，臉色黑的要命。

  「也沒什麼愁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咯，而且我也不是沒在這個時候去過沙漠。」許微寧正在把洗乾淨的衣服一件一件疊起來，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你這麼熱的天，去沙漠幹嘛？」林時來了興趣，「你到底哪裡想不開？」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開，你得看我們敬愛的白大編劇是不是想的開。」許微寧想起當時的狼狽經歷，現在的臉色也依然不太好看。

  那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兒了，當時她和白止紊吵的熱火朝天，但是苦於這男人畢竟是她的導師，所以哪怕心裏面再氣不過，她也只能默默吃悶虧，忽然有一天，自家導師忽然良心發現，主動問她要不要去採風。當時重要的專業課已經基本結課，剩下的那些文科類的課程對她來講也算不得有多難，所以她當時以為這是白止紊給她的賠禮，高高興興的就去了。等到那隻大白狐狸給她訂好了機票，告訴她地點的時候，她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那場採風比現在還要狼狽，畢竟當時她毫無準備，甚至身邊也跟了一個大怨種傅知染。傅知染和她雖然不是一個導師，但是畢竟是同班同學，更有意思的是，傅知染曾經掛過白止紊教的課。

  白止紊這老狐狸，端的就是一個殺人誅心，兩個學生都沒有做什麼充分的準備，卻還要在30多度的高溫下背著相機去採風，結果採風回來的素材還被白止紊各種拉踩批評，這種情況下，哪怕是脾氣好如許微寧，也沒有辦法不心浮氣躁。然後終於在一天下午，兩個人頂著烈日採風回來的時候，白止紊像往常一樣，說他們這個素材不行，那個素材不好，終於把傅知染惹得爆發了。

  傅知染從小可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大少爺，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指摘，如果不是有許微寧一直在中間斡旋，這兩個本就氣場不怎麼對付的人，早就打起來了。其實，兩個人都清楚，白止紊雖然有些惡趣味，但是在專業性上絕對是實打實的一流，指出的問題都是很尖銳的硬傷，但是他這人又嘴毒，說出來的話，傷人而不自知，明明只需要指出問題就好了，但是偏要添油加醋，嘲諷幾句，傅知染脾氣又一向不好，所以自然而然的，兩個人那天吵了起來，甚至最後動了手。

  如果不是許微寧忽然爆發一人給了一拳頭，這兩個人恐怕真的會在醫療條件不太行的荒郊野外打的遍體鱗傷。

  然後這倆男人打了一架之後，關係意外的變得融洽起來，可以說是真正的不打不相識。後來他們在回程的路上，白止紊才真正跟他們攤牌。其實這一趟就算他們不來，他也自己要過來的，最重要的就是為了給自己的新劇本尋找素材，只是他忽然想到他們兩個都沒有去那種比較特別的地方採風，多數去的都是一些城市邊緣的鄉村，去看一些那種自然風貌，但是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接觸到一個完完全全的自然。

  「自然界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美好，有的編劇喜歡在人群中尋找素材，寫人性，寫人世間的種種，這當然是一種很不錯的方式，因為只有人才最懂人，平日裡進行這樣的素材收集，可以鍛鍊自己的洞察能力。但我更喜歡在自然界尋找我的靈感，所謂自然，並不是說像你們想像的那樣，在城邊找一個鄉村看無盡的曠野，看遠處的青山綠水，這就是尋找素材，說白了，這只是逃離城市喧囂，享受生活而已。你們有誰去過無人的海灘，面對出海航行時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有誰去過一眼望不到頭的戈壁，穿過那些怪石嶙峋的地界？又有誰去過荒無人煙的熱帶雨林，體驗過行走在裡面的未知？我不是什麼學者，也不是拍紀錄片的，但是我知道我想要真正的探尋生命的真諦，就需要找到生命的起始點，那就是自然界。我帶你們來的時候其實也有過糾結。微寧是女孩子，本身就會有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傅知染你也算是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我不太清楚你們的家庭具體是什麼樣子，但是不難看出來，你們兩個都是嬌生慣養的，所以在帶你們來之前，我也認真考慮過，我到底是否能夠承擔起保護你們的責任。好在雖然中間有過很多不愉快，但是我也把你們安全帶回了家。我知道我這人說話並不好聽，有些話你們聽聽也就得了，但是有些話必須要永遠記在心裡，這些對你們以後進入這個圈子，從事這個行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林時聽完許微寧的講述，忽然就明白了，這個姑娘為什麼這麼有韌性。其實說到底還是教育的問題，她的家庭情況，她大致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她的家庭曾經出現過重大的變故，所以讓成了這個小姑娘堅強的性格，然後在進入大學之後，又遇到了白老師這樣一個比較特別的不走尋常路的導師，儘管確實在當初被欺負的有點慘，也經歷過一些別人在大學時期可能沒有過的經歷，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些經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最後變成了許微寧這樣的性格的促成劑。白老師在帶她的這幾年裡，教會她的東西其實並不少，除了專業性的知識之外，還有就是要去發現問題，然後解決問題，而不是等問題自動出現之後，想辦法把問題推給別人，這樣永遠不會得到自我的升華，只會在原地踏步，甚至會退步。

  「或許他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老師，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名非常不錯的老師，起碼對我來說，他是從內心往外的希望我好，而不是想把我當成一個墊腳石，把我當成一個打雜的，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助我，在這個行業發展下去的。」所以哪怕她偶爾會吐槽白止紊，這個人嘴毒，但是卻知道他的心腸是好的，所以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他確實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林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回憶，「你是不知道，當時他的第一部作品就得到了國際上的大獎，有許多老前輩沒有格局開始酸，他陰陽怪氣，他也沒有慣著他們，而是直接跟他們說，垃圾就是垃圾，過了幾百年還沒降解，那就是絕對的有害垃圾。」這話說的真的是毒，當時那幾個老前輩就臉色鐵青，但是礙於不能跟晚輩計較，所以只能硬生生受著這個罵。

  「白大編劇，這麼多年還是一如往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