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十年前
2024-06-14 22:02:49
作者: 縈風
這下子,她好像是身體內部的哪個零件被咳壞了,淚水根本收攏不住,順著臉頰不住地向下低落、蔓延。
季向晚抹了把止不住的淚水,又仰頭喝盡了杯中的液體。似乎是被淚水浸透了,說不出的苦澀。
無人注意的角落裡,她終於能將內心的苦悶發泄出來了。
她想著今日,晏陽告訴她,是她在景雲遲最苦最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陪他渡過的那段日子。
她想,她應該是欣慰的,至少這樣艱難的日子,景雲遲不是一個人。她曾經無數次想過,景雲遲初到M國時,境地該是如何的困難與拮据,又該是如何的孤獨與寂寞。
如果在這樣的時刻,有一個能陪在他身邊,是再好不過的。
季向晚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心中針扎似的痛是騙不了人的。
她沒有欣慰,她在嫉妒。
可是她又不能嫉妒,害景雲遲走上這樣一條路的,正是她,她拿什麼去嫉妒?
就像晏陽說的,她沒有資格,晏陽才是那個可以陪景雲遲走到最後的人。
往後的日子裡,景雲遲的生活里,不會有她。
只要一想到這裡,季向晚就感到心如刀割。她和景雲遲的曾經,就好像是南柯一夢,而現在,夢醒了。
景雲遲已經離開,她卻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
季向晚感覺自己還身處在夢裡,明明她記得自己和景雲遲上一秒還走在北城的街頭,下一秒,那便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感到周遭的空氣都稀薄起來,連呼吸都嫉妒的不順暢,沒來由的窒息感幾乎要了她的命。
於是,季向晚只能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灌酒。
只有這樣,她心裡才能稍微好受一點……
江疏雨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擦著杯子。
其實,自從季向晚進門的時候,江疏雨便已經注意到了她。
她的狀態十分不對,看也沒有看她,雙目無神,面色蒼白,身體飄搖地好像一下秒即將離去。
江疏雨皺著眉頭,看著季向晚給自己尋了個角落坐下。
她本想過去看看,結果一下子湧來了一波的客人,好巧不巧又有兩撥人起了爭執,她只能急急忙忙趕出處理。
等她焦頭爛額地將事情處理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而就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內,季向晚已經將自己喝得昏天暗地。
江疏雨這才走過去,晃了晃她:「向晚?向晚?」
「嗯?」季向晚抬起一雙迷離的眼睛看著她。
「怎么喝這麼多?」江疏雨在她對面坐下來,漫不經心的道:「想不想跟我說說,你和景雲遲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十年前?」
「對,十年前。」
「好。」季向晚點點頭,趴在桌子上,慢吞吞的說了起來:
「十年前,我爸爸和景雲遲的父親,是死對頭。但是景雲遲跟我哥是好朋友,所以我也從小就跟著他們。可是我爸爸不允許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尤其是我,他知道我喜歡景雲遲,就想盡辦法的拆散我們。」
「後來呢?」
「其實景雲遲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好的人,他們沒有因為我爸爸的原因就不喜歡我,相反,他們還很支持我們在一起。但是為了不讓我爸爸不高興,我們兩個人,只能偷偷的在一起。」
「……」
「然後,就在我生日那天,我爸爸出手了,他利用景雲遲對我的信任,利用景家人對我的信任……」
「然後呢?你爸爸做了什麼事?」
「那天,景伯母邀請我去她家裡吃飯,我就親手做了一個蛋糕,結果,我爸爸瞞著我,在蛋糕里下了藥。最後,在那個飯局上,我和景雲遲,還有景伯父景伯母,全都中毒昏迷了……」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江疏雨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季向晚抬起頭,努力的想把眼淚咽下去,但是,眼淚波濤洶湧,順著她的眼角滾落了下來。
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江疏雨還想問什麼,但是季向晚已經喝了太多,一頭栽在酒桌上,不動了。
無論江疏雨怎麼叫她搖晃她,她都醒不過來。
江疏雨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唐言溪,「這怎麼辦啊?我是不是應該叫人送她回去?可她這樣,我又擔心她夜裡睡醒了,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向晚在你那裡喝醉了?」唐言溪雖是問句,但語氣中並沒有太大的疑惑,好像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茬:「還行,好歹知道要去你那裡,不至於連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沒法保障。」
「……」
江疏雨無言片刻:「言溪,你把向晚的地址給我,我一會兒等向閒卻來了,我們給她送回去吧,我夜裡守著她,等她酒醒。」
「不用。」唐言溪直接拒絕。
江疏雨一愣,便聽唐言溪又說:「我給你個電話,你讓這個人來接向晚就行。」
說著便發來一個電話號碼。
江疏雨看著這個電話號碼,腦中沒來由的閃過一個人的名字,她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景雲遲。
解鈴還須繫鈴人,景雲遲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江疏雨沒再猶豫,當機立斷撥通了電話,沒人接。
江疏雨一愣,思考片刻,又拿出季向晚的手機撥過去。
這次,雖然響鈴很久,但對面的的人,好歹是接了。
「景總,我是江疏雨,向晚在我這裡喝醉了,你來接她一下吧。」江疏雨開門直入,沒有半句廢話。
電話那頭安靜地不像是有人,停了許久,江疏雨都以為是不是手機出了什麼問題時,那頭終於傳來一聲低低的:「好。」
江疏雨將地址發給他,很快,景雲遲便趕了過來。
其實,這還是江疏雨第一次見景雲遲,但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沒有緣由。第一眼,她就感覺出,這就是讓向晚念念不忘了十年的那個人。
景雲遲沉默地接過爛醉的季向晚,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說,也沒有問,似乎只是為了完成任務。
只是,在接過季向晚時,他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摟住了她的腰身,然後向江疏雨告別。
江疏雨看著兩人的背影,搖頭嘆息了一聲。
景雲遲沉默地抱著她,走到他開來的車裡,輕柔地將季向晚放在了座位上。
季向晚抓著她的手,遲遲不肯鬆開。
景雲遲安靜看了半晌熟睡的季向晚,她的臉上猶有淚痕,眉頭也是緊蹙在一起,似乎在經歷什麼痛苦的夢,迫切需要一個依靠。
景雲遲無奈,蹲下身來跟著她說著話,耐心的樣子,完全沒了清醒時的冷漠。
最後,她終於鬆開了他的手,他這才上車,送她回家。
本想叫醒她,問一問她大門密碼,但是根本叫不醒。
沒辦法,他只好試一試他的生日,以前不論是什麼密碼,她全都用他的生日這一個密碼。
用她的話說,密碼多了,她會忘。
但是,只有她知道,這是她的情有獨鍾。
門果然開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將她抱了進去,直接進到她的臥室,把她放到床上。
不料,他正要離開,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不要走……」
她喃喃自語。
他沒好氣的道:「知道我是誰嗎,就不讓我走。」
「阿遲……」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有了感應,還是,只是她的夢境。
她鬆開了他的手,隨手拿起一個抱枕緊緊的摟住。
他看著她這幅樣子,忽然想起誰說過的一句話:喜歡在夜裡抱著抱枕睡覺的人,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體現。
「對不起……」
她抱著抱枕哭了。
眼淚流進了枕頭裡。
雖然她根本沒醒。
「對不起,阿遲,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聲聲的說著,把臉深深的埋進了枕頭裡。
景雲遲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他走不了了。
他坐到床的另一邊,躺上去,默默地把她樓進了懷裡。
看著面前的房間,房間不是很大,一室一廳一廚一衛,但是,床上,地上,椅子上,沙發上,到處都扔著許多抱枕。
所以這十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之中,她就是這樣哭著度過的?
「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抱緊了她,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痛楚:「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可是,你要我怎麼願你?」
……
一夜的時間,悄然過去。
季向晚醒來的時候,只感覺頭痛欲裂。她扶著陣痛到好像要爆炸的腦袋,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
昨夜的記憶忽然紛沓而至。
她想起自己在江疏雨的酒吧喝酒,一杯接一杯,很快意識便模糊了。然後,她想起江疏雨走到她旁邊,打了一個電話,再然後……
景雲遲!
季向晚猛地想起關鍵,不由瞪大了眼睛。
昨晚,是景雲遲將她送回來的?
可是,再之後的事情,她便記不清了。
只記得有一個聲音一直陪伴著她……
那麼熟悉的聲音……
會是景雲遲嗎?
季向晚不由困惑,這麼溫柔的感覺,她只在十年前的景雲遲身上感受過……
於是,她不由地遲疑了。
她茫然地抬起頭,空蕩蕩的家裡,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跡,什麼都沒有留下。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