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不找了

  碧虛灣。

  莫羨魚坐在院子裡，抬著頭，表情怔愣地看著滿天晚霞。橘紅色的雲霞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空，像是給天空鑲上了一個漸變的裙邊，美不勝收。

  大自然果然才最完美的藝術家。

  莫羨魚不著邊際地想到。

  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的腦子裡很混亂，只有回到這碧虛灣，她才有了這片刻閒暇，可以坐在這裡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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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往的記憶接踵而至，一會兒是小時候媽媽帶著她去天使園玩，一會兒又是小叔在教她畫畫，甚至，還有莫致遠……

  其實在她很小的時候，莫致遠對她好像也還不錯，只是後來，冉瓊帶著莫梓純來到了莫家，不知怎的，父女兩個人就漸漸變成了相看兩厭。

  哦對，他們現在也不是父女了。她的爸爸還不知道是誰呢。

  身邊忽然傳來動靜，她扭頭去看，沈臨淵也走了過來，跟她並排坐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安靜看著眼前的美景。但莫羨魚紛亂的心緒，莫名其妙就平靜了下來。

  一直到最後一片晚霞在天邊消逝，天幕逐漸籠罩，院子裡亮起了千百盞芍藥花燈。

  看著這眼前的璀璨燈光，莫羨魚忽然興之所至，提議：「沈臨淵，我們去那片竹林看看吧？」

  「怎麼忽然想起來去那兒了？」沈臨淵問道，卻沒動。

  上次莫羨魚在那裡暈倒的事情，他還歷歷在目，他有心不想再讓莫羨魚再去那裡。

  但莫羨魚顯然興致勃勃，拉著她起來：「走嘛。」

  沈臨淵無法，一路被莫羨魚推著走過去。

  他原本想就在外圍走走看看，但莫羨魚顯然不滿足於此，拉著他就走到了竹林中的那座小木屋。

  走近後，莫羨魚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媽媽經常帶我來這裡，只是……後來我便沒再來過。」

  那件事以後，媽媽也不在了，她再不曾踏足這個地方。直到上次，她走錯了路，不經意闖入了這裡。

  沈臨淵不說話，莫羨魚想了想，又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好。」

  於是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剛入盛夏，傍晚的風裡都帶著熱氣，但竹林里卻一片清爽，這小屋裡更是清涼，確實是個夏日觀景的好去處。

  小木屋裡沒有燈，但今晚的明月又大又亮，皎潔的月光照射進來，竟然也照的屋內亮堂堂的。

  「你覺得，莫致遠是我的爸爸嗎？」莫羨魚聲音低低的，沒多少情緒。

  這個問題沈臨淵也無從得知，只能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

  頓了一下，他補充了一句：「但我已經派人去查了。」

  「其實，他是與不是，我都不是很在意。」莫羨魚神色非常平靜，淡淡道：「很多時候，我其實巴不得他不是我的父親。」

  「但岳母不是那種人。」沈臨淵說。

  莫羨魚忽然就笑了：「看，你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媽，但你會相信她不是那種人。莫致遠與他朝夕相處幾年，卻不信任她。」

  那份帖子，十有八九就是莫致遠搞出來的，能拿到她的DNA信息，這個人必定是她身邊的人。

  但正是因為如此，她才開始懷疑她的身份。

  莫致遠再想將她趕出莫氏，也不會用這種方式，畢竟這樣一來，他被扣了一頂綠帽子的事跡，可就人盡皆知了。

  「其實我小時候他對我也挺好的，也會給我買吃的，帶我去玩……」

  「只不過後來，有了莫梓純這個更聽話的女兒，他就越來越不喜歡我了。」

  說著說著，莫羨魚的視線不經意撇到角落牆上的那朵芍藥花，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了一股傾訴欲。

  可能是一天積壓下來的情緒，也可能是這樣的情景和氛圍，太像以前她和媽媽一起談天說地的場景了。

  總之，一切的一切，促使她突然看向沈臨淵，問道：「你想知道我小時候的事情嗎？」

  沈臨淵驚訝地看她一眼，半晌才點點頭。

  他有種預感，莫羨魚要講的，是十一年的那件事。

  她慢慢的趴在了窗欞上，看著窗外青翠欲滴的竹葉，和竹葉掩映下的漫天繁星。

  她已經不再像上一次那麼激動，平靜的語氣，慢慢的說了起來：「那天是我的生日。其實我知道，媽媽已經離開了，只是年幼的我，還不能接受媽媽離開的事實。莫梓純說媽媽在這裡等我，她和我一起在這裡等媽媽。

  可是我們等了好久，從黎明到日落，媽媽都沒有出現，天越來越黑，莫梓純說出去找媽媽，讓我在這裡等著……」

  「然後她就一去不回了。」沈臨淵接道。

  「對。」莫羨魚繼續道：「等我察覺到不對勁，想要離開的時候，木屋已經被反鎖了……」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你記得嗎？」他問。

  「我只記得，是一個小哥哥救了我，他背著我走了很遠的路，再醒來時，已經是在莫家了。」

  「我跟大家說了事情的經過，但是沒有人相信我，所有人都相信，是我貪玩跑了過去，但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有人相信，我就算再貪玩，怎麼會把自己反鎖在裡面的呢？」

  沈臨淵：「……」

  原來，這就是她當初為什麼死活不願意跟他解釋的原因。

  她是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她嗎？

  沈臨淵看著那一雙澄淨的眼眸里，滿是心疼。

  「傻丫頭！」他伸出手去，將她攬進了懷裡。

  「莫家人不信你沒關係，全天下人誤解你沒關係，我信你。不管何時何地，只要你說，我便信。」

  莫羨魚回頭看他，忽然之間淚流滿面。

  十一年來的不甘與失望，忽然就在沈臨淵這句話里，都被撫平了。

  這世間，還有人願意給她這樣的承諾。

  後來，她又講了許多許多，沈臨淵一直耐心聽著。

  隨著她的講述，一個調皮可愛又古靈精怪的小莫羨魚，在他面前漸漸成形。

  小莫羨魚喜歡捉弄人，會在小叔從一旁經過時，突然跳出來嚇他。小莫羨魚也很調皮，曾不小心將爺爺的藏書弄壞了，用膠水偷偷粘了回去，沒有被爺爺發現……

  但這都是十歲以前的事情。十歲以後的事情，她一件沒有講過。

  沈臨淵也沒有提及。

  夜色已經很晚了。

  他背她慢慢的往家裡走。

  「沈臨淵，我不找了。」她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