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觀音土

  「這還是鳳都嗎？」李鹿玉難以置信。

  

  這雖然不是城中，但是至少也是天子腳下，為何會有如此貧瘠之地。

  「陛下的目光，還未放在這城外的貧民身上。」沈懷年直言不諱，更像是意有所指。

  李鹿玉如夢初醒，心中即便是不快，但也無力反駁。

  她著急的行走在泥濘的路上，腳下的鞋子也被泥沾了下來。

  蠟黃飢瘦的孩童縮在母親的懷裡，兩眼發光的望著父親面前，那口破鍋里的野菜湯。

  嘴唇泛皮的孕婦，正躺在涼蓆上略微發出的低吟之聲。

  有房子住的人，雖有遮風擋雨之地，但院子中曬的卻是一塊快黃土色的餅乾。

  院中有孩子拿餅乾啃了一口，接著孩子就被嗆到了，猛的喝了好大一勺水才能咽下去。

  「那……是什麼？」

  李鹿玉即便是有答案，但她依舊想問個明白。

  「觀音土。」

  沈懷年站在她身邊，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回復。

  李鹿玉不請自來的走進院中，蹲在孩子面前。

  「把這個給我一塊好不好？」

  她的話還沒說完，孩子警惕的將餅塞進懷裡，並伸手推了她一把。

  李鹿玉毫無反抗的坐在地上，恰好一位女人從屋內走了出來。

  「哎呀！你這沒眼力勁兒的，怎敢對貴人下手！」

  女人眼尖知曉院中人身份非富即貴，急忙伸手就往孩子屁股上拍了兩巴掌。

  「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怪罪他。」女人拉著孩子跪了下來，驚恐的模樣仿佛害怕李鹿玉會對她們怎麼樣。

  李鹿玉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不礙事，我就是嘴饞，好奇孩子吃的東西。」

  李鹿玉儘量讓自己平易近人些，她剛要伸手去拿架子上的餅乾，眼睛的餘光掃到母子二人那不舍的眼神，就把手收了回去。

  她從腰間取出幾枚銅板，塞進孩子的手裡「這樣我是不是就可以吃了？」

  孩子不認錢，捧著錢不知所措的望著母親。

  女人開心一笑，乾裂的嘴唇滲出血跡。

  「可以可以……」

  她往身上擦了擦，雙手捧著幾塊餅乾遞給李鹿玉，又轉身倒了一大碗水。

  「貴人您慢點吃，這東西噎人。」女人好心提醒。

  李鹿玉拿著幾塊看起來沒有食慾的餅，有些不知怎麼下口。

  她低下頭試探性的咬了一口，突兀的泥土味，加上入口便是沙粒的磨砂感，令她反嘔到實在是難以下咽。

  「盒盒盒……」

  孩子捂著嘴笑著，眼睛裡卻沒有一絲嘲笑之意。

  李鹿玉喝了好大一口水，想咽又咽不下去，吐出來又怕丟面子，只能含在嘴裡。

  沈懷年一個巴掌拍到了她背上，順勢就讓她吐了出來。

  「咳咳……你做什麼？」李鹿玉佯怒的斥責一句。

  女人看在眼裡，解圍道「這些東西原本就是我們這些貧苦人家的，貴人吃不慣就不要勉強自己。」

  李鹿玉面頰微熱，她摸了摸孩子的頭，卻發現孩子肚子略微鼓起，甚覺奇怪。

  但她剛要發問之時，卻被沈懷年攔住。

  「公子，時候不早了，老爺還在等我們回去。」

  李鹿玉明白他的意思，故而從腰間掏出一點碎銀子。

  「這些餅我都要了，剩餘的銀兩就當我討水喝的錢吧！」

  女人接過銀子，眼中滿是不安。

  「再給我們一盆水吧！」

  沈懷年出聲解圍後，女人才收起不安，轉身去端水。

  「我發現你很喜歡忤逆別人……」

  李鹿玉滿是不悅的斥責，卻發現他提著自己的一隻鞋子。

  「公子確定這樣回去，不會被人用異樣的眼神打量嗎？」

  沈懷年眼神望著她滿是淤泥的襪子。

  李鹿玉縮了縮腳，一時間沒站穩就坐在了石凳子上。

  女人拿來了一雙乾淨的襪子，和一盆乾淨的水後，抱著兒子就離開了。

  沈懷年側身對著她，模樣很是君子。

  李鹿玉不情不願的脫下鞋子，上面的泥巴太厚，鞋子一脫就掉了。

  她快速的脫下襪子，也顧不得新襪的粗糙直接套在了腳上。

  李鹿玉伸出腳，想要將落在沈懷年腳下的鞋子勾回來，誰知他突然轉身，嚇得她急忙將腳收了回來。

  沈懷年嘲笑著「都是大老爺們，公子何必如此矜持。」

  「我害羞不行嗎？」李鹿玉眼睛瞥向一邊，掩蓋自己的心虛。

  沈懷年也不與她鬥嘴，只是拿起那雙滿是泥巴的鞋子，在木盆里小心的刷起了鞋底的泥。

  「不必感謝我，我只是怕你弄髒了我的馬。」

  李鹿玉剛升起的謝意，瞬間沒了。

  門口的馬還很給面子的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