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回姜國

  沐雲軒本來以為許婉夢魘的對象是沐賀楓，沒想到竟然會是姜王，這個答案卻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話說回來，認識許婉這麼多年，倒是鮮少聽她提起過雙親。

  沐雲軒忽然來了幾分興趣，「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夢見他了？」

  其實，這並不算突然，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由於張會澤反覆叮囑過，說此事關係重大，不可外傳，所以許婉並沒有把姜王要離世的消息透露給沐雲軒。

  只是隨便說了兩句敷衍了事。

  沐雲軒看出許婉不願意多提，加之天色已晚，也沒有再過多糾纏，沒一會兒就睡了。

  枕著他的臂彎，許婉卻心事重重，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沒有告訴沐雲軒，方才，她夢見姜王中箭死了，而且還是她親手射的。

  

  姜王原本是背對著她，然而中箭以後，卻慢慢轉過了身。

  夢裡的自己，對他恨之入骨，所以即便他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她也沒有任何的閃躲。

  原本以為姜王會指著鼻子大罵自己是不孝女，但出乎意料的是，姜王居然對自己笑了，他還對她說，「婉兒，父皇想你。」

  只是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將許婉打的潰不成軍。

  她的那顆心，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疼的連手裡的弓弩都握不住了。

  看著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鮮血，許婉後悔的腸子都青了，他抱著轟然倒塌的姜皇，跪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可是不管怎樣呼喊求助，始終都沒有任何人來幫她。

  最後，姜皇由於失血過多，死在了她的懷裡。

  他咽氣的時候，許婉整個人都傻掉了，但是還不等她做什麼，下一刻，姜皇卻突然化成了一陣風，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可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許婉卻怎樣都無法忘懷。

  日子就這樣，在平淡與波折之中又過去了三日。

  第四日，許婉外出辦事，回來的路上，卻撞見了張會澤。

  看他的樣子，倒像是故意在等她似的。

  她放慢步子，「張公子，有什麼事嗎？」

  張會澤開門見山，「二公主，臣此番，是來和您辭行的。」

  「這麼著急走，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張會澤沉默了一瞬，實話實說，「皇上…駕崩了。」

  這個消息讓許婉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想說點什麼，可是卻發現找不到話。

  嘴巴一張一合許久，最後只是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張會澤壓著聲音，「皇后娘娘去請安的時候，發現人瞪著眼睛，但是身子早就涼透了。」

  許婉聽著這番話，腦子裡就在想像那個樣子，但是她悲哀的發現，她好似，已經不太記得父皇的樣子了。

  張會澤匯報完，發現許婉不言語。

  他咬了咬牙，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二公主，皇上這是死不瞑目啊，臣知曉您有怨氣，可是現在人已經離世了，您就寬宏大量，回去送他最後一程吧！」

  許婉找不到詞語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總之就是酸澀的難受。

  張會澤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對質子一事耿耿於懷，但是不知怎的，那股恨意，現在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之餘下滿心的荒涼。

  崇政殿，沐雲軒正在和大臣們商談政事，許婉就突然闖了進來。

  思路被打斷，沐雲軒有些不悅，不過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是出事了。

  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朝野上下，早已是人盡皆知，發現情況不對，大臣們找了個藉口，便溜之大吉了。

  許婉心急如焚，也顧不得為自己的失態認錯，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回姜國。」

  沐雲軒聞言，背脊不可控制的僵了一瞬。

  默了良久，他才開口，一字一頓的說，「當初你來的時候，姜王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此生此世，不得離開趙國一步。」

  許婉真想告訴他，下旨的人過世了，但是大局為重，只得咬緊牙關，繼續跟他討價還價。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我已經離開姜國整整十年了，我真的很想那裡，你行行好，讓我回去吧。」

  沐雲軒真不理解，那樣一個彈丸之地，有什麼可值得念念不忘的。

  不過若是這麼直接問出來，勢必會惹許婉不快，沐雲軒以退為進，放柔語氣說，「朕知道你想家，可契約不能違，這樣吧，等得了空，朕帶你去。」

  許婉不傻，豈能察覺不出他是在搪塞自己，等他有空了，恐怕黃花菜都該餿了。

  「你政務繁重，哪裡能走的開，正好使臣回去，我便跟他一起，這樣，路上也有個伴。」許婉堅持自己的主張不肯退步。

  沐雲軒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原來她已經將一切都計劃好了，難怪怎麼勸都油鹽不進。

  他越想越覺得氣憤，胸腔里就像是有一團火。

  許婉這段時間別的沒學會，但是察言觀色卻是很拿手，她發現沐雲軒沉了臉，便仗著膽子走過去。

  沐雲軒聽見腳步聲，還未來得及抬頭，腰腹就被緊緊的擁住了。

  他低斂著眼眸，注視著那個小人，又憤怒又無奈，默了片刻，才說道，「你知不知道，美人計用多了，就不靈了。」

  許婉不理睬他，一針見血地說，「我會回來的。」

  不用沐雲軒明說，她也看得出來，他百般阻撓，不過是擔心她一去不復返，既然這樣，那她乾脆就直接挑明，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沐雲軒的手在半空僵了許久，直到聽見這個保證，才落了下去，「非去不可嗎？」

  許婉窩在他懷裡點點頭。

  人是自己選的，除了寵著縱著，沐雲軒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反摟住她，說，「記住你說的，若是說話不算數，朕就讓你好看。」

  許婉愣了一下，站直身，欣喜若狂的說，「你這是應允了？」

  沐雲軒發現，這個女人一旦笑起來，就像是有魔力，連帶著他的心情都會變得愉悅，他真是愛慘了她此刻的樣子。

  他點點頭，似是不放心，想叮囑幾句，話到嘴邊卻又覺得彆扭，只是叫她路上注意安全。

  「多謝皇上。」許婉謝過，臉上卻忽然浮現出幾分難色，「我還有一件事。」

  「有話直說。」沐雲軒最見不得別人吞吞吐吐。

  許婉抿了抿唇，低聲道，「舟車勞頓，念歡還病著，所以我不能帶上她，我不在宮裡的這段時間，還請皇上對她多加照拂，婉兒感激不盡。」

  將沐賀楓的孩子託付給他？虧她想的出來。

  沐雲軒嗤笑一聲，也不表態，就那麼面帶微笑的看著她。

  她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也不想跟他藏著掖著，直接表明心中所想。

  「我已經跟琉璃打過招呼了，可她終究只是一介宮人，若是遇到事情，終究是無用，我思來想去，整個宮裡，也只有麻煩你了。」

  許婉又怕這麼說他會不高興，又補充道，「你放心，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琉璃輕易是不會來打擾你的。」

  沐雲軒就站在一旁聽她自言自語，覺得可氣又可笑，終於，他忍不住打斷道，「你就不關心關心朕嗎？」

  冷不丁地一句，讓許婉登時就失去了回復的能力。

  她眼珠不停地轉動，同時心裡也在腹誹：他可是趙國的九五之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所有的人都看他的臉色，有什麼可惦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