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禍相依

  H市，城東鳳凰城小區，傍晚。

  將最後一個酸菜魚端上餐桌，抹去額頭的汗水，韓塵拖著酸痛的病軀回到廚房，忍痛彎腰在馬扎坐下，端起白米飯扒了起來。

  身上那種類似甲亢的怪病，已經從開始四肢波及神經，越發嚴重了。

  哐當！哐當！

  嚼碎的飯還未吞下，客廳里忽然傳來一陣摔碗砸碟的聲音。

  

  「韓塵，你怎麼搞的！給我滾出來！」

  「呸！又咸又苦，根本沒法吃！」

  隨後，兩聲叫罵聲直衝廚房，嚇得韓塵本就發抖的雙手猛地一震，飯碗應聲摔碎，米飯灑了一地。

  顧不得收拾，滿心忐忑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飯廳走去。

  飯廳里，剛拖過的光潔地上遍布碗碟碎片和菜肉湯汁，趙玉蘭和陸月瑤母女倆正滿臉怒容地坐在餐桌邊，滿臉凶光地盯著進來的韓塵，一副要吃人的架勢。

  名義上的岳父陸建國坐在旁邊一聲不吭地抽菸，從他陰沉的臉色來看，顯然也十分惱火。

  「嗚嗚嗚～」

  陸月瑤養的小金毛屁顛屁顛地跑進來舔了一口地上的肉汁，立刻苦著臉搖頭晃腦地跑了出去。

  「看看，你煮出來的東西連狗不吃，你想毒死我們嗎？」陸月瑤柳眉倒豎，指著韓塵大聲喝罵。

  「對不起，我剛才病犯，味覺衰退放多了鹽……」

  「老爺子真是瞎了眼，招了你這個病秧子，連簡單的飯菜也做不好，養條狗也比你有用！」趙玉蘭根本沒有聽他解釋，指著韓塵的鼻子破口大罵。

  「混吃等死的廢材！」想起協議的事，陸月瑤眼裡閃過一絲狠毒，端起桌上一大盤鹹得發苦的酸菜魚猛潑過來。

  韓塵眼眉劇跳，下意識要閃開，但越發嚴重的怪病令身體的神經反射十分遲鈍，倉促間躲避，腳步一個不穩，直挺挺往前栽倒！

  噗嗤！

  下一刻，鋒利的碗碟碎片毫不客氣地割破韓塵的身體，鮮血淋漓，流淌在地板上，觸目驚心！

  還不如不避。

  「……好險！」

  韓塵大口喘氣，一臉慶幸的盯著那片距離瞳孔只有五厘米的尖銳碎片，只要再往前一點，他左眼就瞎了！

  「可惜了。」

  血腥瀰漫，母女二人卻是面色陰冷，沒有絲毫同情之色，雙雙盯著沒入韓塵左胸口的那片錐形碎片，臉上俱是閃過一絲遺憾！

  真是可惜，要是再深一點，把這個廢材的心臟捅穿的話，就皆大歡喜了。

  不但可以省下三百萬，楚天宇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迎娶陸月瑩，而陸家也能順理成章地百尺竿頭，半隻腳踏足上流社會。

  當然，韓塵這個廢物也礙不了楚天宇和陸月瑤兩人的事，但她們不想給履行協議，給韓塵三百萬的天價「分手」費。

  「你先別動……月瑤，快去拿醫藥箱過來。」陸建國掐滅菸頭走過來，一邊過來扶起韓塵一邊扭頭沖女兒說道。

  「我還沒吃飯呢，哪來的力氣！」

  陸月瑤冷哼一句，沖母親趙玉蘭說道：「別管這個廢物了，咱們出去吃飯！」說完拿起包包車鑰匙出門。

  「老陸，你管他做什麼，別弄髒了衣服，他這是活該！」

  厭惡地瞪了滿身血污的韓塵一眼，趙玉蘭上前拉起陸建國，罵罵咧咧地道：「別裝死！起來收拾乾淨，要是我們回來還是這樣，要你好看！」

  說完，捂著鼻子硬拉著丈夫陸建國快步出門，根本不在意韓塵越發陰沉的面色。

  很快，門外響起汽車的引擎聲，快速遠去。

  「草！要不是老子，你們一家早就完蛋了！」

  狠狠吐出一口血痰，撥開扎入身上的碎片掙扎著坐了起來，韓塵滿心憤恨地恨罵一聲。

  兩家曾經有婚約，但陸月瑩看不上韓塵，因此兩人簽下「合作性登記」的協議。

  一年後離婚，韓塵可以得到三百萬，而陸建國一家則獲得陸老爺子的數千萬遺產。

  這也算是皆大歡喜，有了三百萬巨款，不但可以治好身上的怪病，還能給年邁的父母頤養天年。

  算上今天，一年之約已經到了，他終於可以脫離這種被呼來喝去的憋屈日子了……現在是十七點四十分，還有二十分鐘陸月瑩就到家了。

  一會兒結完帳，雙方各不相干！

  嗡嗡嗡～

  思緒間，兜里的電話響了，是老媽打來的。

  「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韓塵換上輕鬆愉快的語氣。

  「小塵，你爸又進醫院了，但只夠床位費，醫藥費還沒付，一直拖著沒有下藥。」母親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憂心忡忡地道，聽得韓塵心中發酸。

  陸家每個月只給他五百塊生活費，患有風濕骨痛等症的老父母時常需要用藥，日子十分窘迫。

  深吸一口氣，韓塵輕聲安慰道：「放心吧媽，我明天就有錢了，明天給你寄錢。」話說完，提示餘額不足的破手機自動斷線。

  一會兒錢到手了，老子連夜坐車回老家！

  打定注意，韓塵的心情稍稍舒暢，草草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割傷，順便把一片狼藉的飯廳收拾好，搬出一張凳子坐在門口，點上最後一根最廉價的大前門。

  「三百萬，拿一百萬給爸媽養老，五十萬治病，剩下的一百五十萬在老家修一棟好房子娶個媳婦……」韓塵心裡盤算著怎麼花這筆錢。

  總的來說，一年的苦累換取三百萬，還是值得的。

  轟轟轟～

  就在這時，低沉的引擎聲在門外響起，自動閘門緩緩打開，一輛嶄新還未上牌的火紅色法拉利跑車駛了進來。

  「楚天宇這傢伙也跟著回來了。」

  看到副駕駛位的帥氣青年後，韓塵低哼一聲，也沒有多少意外，他和陸家只是合作關係，楚天宇和陸月瑩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車門打開，身材窈窕，五官艷麗的陸月瑩率先走了出來，看到韓塵後眼裡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陰冷，責問道：

  「喂，你坐在這裡幹什麼？不用幹活嗎？」

  「別廢話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你現在兌現合約，老子連夜就走。」韓塵直截了當地說道。

  「合約？」

  陸月瑩輕蔑一笑，扭頭看向身後的楚天宇，嬌滴滴地笑道：「宇哥，這傻子居然真的問我要錢，你怎麼看呢？」說話間，臉上閃爍著濃濃的輕蔑與嘲笑。

  「陸月瑩，你什麼意思？」

  韓塵眉頭大皺，心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還能有什麼意思，當然是說你蠢的意思了。」

  後面的楚天宇笑了，瞥了韓塵一眼，指了指身後的法拉利跑車，嗤笑道：「看到這輛車了沒，法拉利F系列，要五百多萬。」

  「車子多少錢跟老子一毛錢關係沒有，合約上的三百萬，一分不能少！」韓塵沉住氣。

  「對啊，加上你那三百萬，我自己出了兩百多萬，買了這輛跑車。」

  陸月瑩笑盈盈地說道，雖然面帶笑容，但目光卻充滿寒意。

  「我們簽了合約的！」韓塵的聲音有些低沉。

  說完伸手就往兜里掏去，卻摸了個空，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合約已經不翼而飛了。

  『「陸建國！」

  想到先前的那一幕，韓塵咬牙蹦出一個名字，怪不得那個老傢伙這麼好心扶起他。

  因為怪病纏身，感官觸覺大大降低的緣故，並沒有察覺合約到已經被陸建國靠近趁機偷走。

  這是有預謀的坑騙，他從頭到尾都被耍了！

  他麼的！

  怒火升騰，韓塵的雙目因氣極而變得通紅，死死盯著兩人，臉上閃爍著絲絲的癲狂！

  竭力壓下怒火，帶著哀求的語氣道：「陸月瑩，三百萬對你們來說是小錢，但我不一樣，我還等著這些錢救命的」

  「我幫你拿到這麼多財產，你為什麼要坑我？」說到這裡，韓塵的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沙啞，他在極力抑制憤怒。

  為什麼？

  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陸月瑩鄙夷一笑，如同白痴一般望著韓塵：「還用問嗎，誰會嫌錢多？韓塵，你是我見過最愚蠢的人，沒有之一。」

  她說得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因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羞恥，韓塵嚴重高估了他們一家的道德和良心。

  道德和良心這麼高尚的東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真他麼的……蠢材！」怒火中燒，韓塵氣極而笑。

  「呵呵，像你這麼蠢傻的人，還是回家種田吧，留在大城市也是乞丐的命。」

  冷眼望著韓塵，楚天宇靠在車上雙手抱胸，面帶譏笑地道：「三百萬是沒有了，不過你要是過來磕個幾頭的話，我私人給你三百塊路費回家，怎麼樣？」

  「嘿嘿，好，真好啊！」

  怒笑兩聲，韓塵猛然抬頭，臉上已然換上一副徹底癲狂之色。

  一年來積壓的喝罵苦累化成了滿心的狂怒，這刻終於抑制不住了！

  錚！

  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起，一縷懾人的寒光從韓塵右手彈出，是一把七寸余長的雪亮彈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