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夫妻

  如今的雲詩音，雖然不像當年那般一心將魏國看得比生命還重，但她畢竟是魏的公主殿下， 對於這個國家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聽完沈靈的話之後臉色無比難看。

  紅袖一甩，雲詩音站起身，掙脫了沈靈的手，開口質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投效張雲樓？連你也動了這樣的心思？」

  沈靈嘆息一聲，「阿音，咱們夫妻這麼多年，你了解我，我不求苟活，也不求張雲樓許諾的榮華富貴，我只是難以去想像如果我死了之後，你們將會受到怎樣的對待，此戰最初，我便去見過張雲樓，他的實力比我想像的要強太多，我費勁周折想盡辦法，甚至去無雙城將無雙劍匣都帶來了，可是前不久和張雲樓一戰，我還是輸了，所以那時我在想，殺張雲樓，和救魏國，可以不是一回事兒。」

  若是當年的雲詩音，恐怕此時便是一巴掌甩上去，然後叫罵著讓眼前這個男人立刻滾出自己的視線，可是這些年來，她在魏國朝局之上經歷的事情早就讓她身心俱疲，她想明白了，她愛的大魏，是父皇和皇兄愛著的那個大魏，如今雲文昭坐了皇帝，她依舊想要儘自己所能去給大魏求一個明天。

  沈靈說得沒錯，夫妻這麼多年，她也了解沈靈，沈靈的口中能說出這些話，那必定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真實感受，她也突然意識到了魏國此時的處境，「要是以前，我不會再和你聊下去，沈靈，我的夫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些話要是被剛才那些將士聽去，我大魏就真的完了。」

  「阿音，我不是想要勸說你什麼，也不是想要讓你認同我的想法，此時此刻，我只是不能瞞著你，當然，我現在說這個，不是決定要這麼做，而是想向你傾訴一下，當時我在張雲樓的手上，跟著他到了水雲城，親眼看著韓青雲和蘇雲汐大戰，當然了，後來韓青雲被蘇雲汐帶走了，我也命蘇雲汐立下重誓，不會傷韓青雲，你應該知道，我這麼選擇的目的。」

  雲詩音稍加思索，「你覺得大魏已至末路？所以才不想韓青雲牽扯進來，畢竟他本就和大魏沒什麼關係，這些年也只是衝著你們兄弟二人之間的交情，所以呢，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恐懼什麼？」

  

  沈靈伸手拽住雲詩音的手，輕輕將她拉回自己身邊坐下，雲詩音倒也沒有反抗，沈靈突然倒向雲詩音，將腦袋放在她的雙腿之上，「阿音，以前我在戰場上，師父讓我殺誰就殺誰，那時候的我，沒有感情，我自幼被父母丟給師父，雖然我心裡還是渴望親人和朋友，但我並沒有那麼依賴，可偏偏，神策營的兄弟成為我的依賴，他們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曾經說著會微笑面對兄弟的死亡本身就是一個可笑的事情，那時候我很難受，持續了很久，我以為自己的心已是鐵石心腸，不會再有任何弱點，我甚至不敢在沈家和家人們走太近，我害怕會依賴這樣的感覺，也害怕自己的刀不再鋒利，可如今的我早就是一把鈍了的刀，我畏首畏尾，自己可以不怕死，當年就怕身邊人受牽連，我得罪過很多人，也殺了很多人，他們都等著我倒下的那一刻，前來報復，如是不解恨，你們就會死他們的目標。」

  雲詩音輕輕撫摸著沈靈的腦袋，說起來，夫妻二人還很少這般溫情脈脈的在一起說說話，「人生無常，你哪兒能管得了這麼多人呢？都有自己的造化，你只管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一切交給天命，若是天命在大魏，那大魏定能平安度過此劫，若是天命不在大魏，那……」

  說著雲詩音沉默了片刻，隨後好似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那就隨心去做吧，夫君，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幫你！」

  聽完雲詩音的話， 沈靈感到很是詫異，誰能想到她竟是會如此表態，原以為她絕不可能同意自己做出半點兒對不起大魏的事情。

  可今日這番話，不就是在說無論自己最後是否能保住大魏，無論將來自己是不是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向張雲樓妥協，她都會站在自己這邊嗎？

  沈靈坐起身來，盯著雲詩音問道：「阿音，你的話讓我很是意外。」

  「有什麼可意外的？是覺得我這位曾經立志要匡扶大魏的公主不應該說出這種話？」

  沈靈沉默著，他隱約感覺到，雲詩音此時的狀態和當年簡直判若兩人。

  回來之後也沒有好好和她相處，這才意識到，七年真的能夠改變一個人。

  也許是那些年和雲文昭在朝局上的對抗徹底讓她對這個國家失望了吧？

  其實大魏的弊病從來都不是在皇權，而是朝局，士族林立，世家抱團，就算在大魏想要坐穩帝位都是一件困難的事兒。

  自古以來，王權和世家的鬥爭就沒有停止過，這不僅僅是因為大魏皇族的先人依靠士族起家，更重要的原因是人總會抱團，也最是排斥異己。

  這些人最初只為自己的利益，拉攏同道，打壓異己，從最初的財富，鞏固權力，再用權力穩定地位，就算沈靈這種動不動就要滅人滿門的人存在也沒有意義，畢竟僅靠殺人是沒辦法做到徹底打消這種隱患的。

  畢竟不能殺光所有人，治理國家和治理幫會不同，也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遊戲，若是過激便是強權暴政，若是軟弱，那便是禍國殃民。

  雲詩音稍加思索，隨即繼續說道：「好了，趕緊動身吧，若是不能擋住那群行屍大軍，你完不成和張雲樓之間的約定，也是白費。」

  沈靈突然嘆息一聲：「我覺得很憋屈，但該做的努力我都試過了，拿不下張雲樓，那就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胡說，姬紅雪還沒回來嗎？」

  沈靈這才想起，隨即說道：「之前林素鳶傳訊說，虞香海把姬紅雪扣住了，不過放心，林素鳶與我天命同生，她不會對姬紅雪怎麼樣的。」

  聽到這兒，雲詩音沉默片刻，隨即輕哼一聲，「你倒是走哪兒都能招惹女子，葉靈謠一個和你有了個女兒，姬紅雪對你情根深種，林素鳶和你還是天命同生，如今又是招惹上一個無雙城主沐沁棠。」

  看著雲詩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沈靈知道，那不是調侃，而是隱隱中帶著幾分怒火意。

  沈靈連忙解釋，「葉靈謠就罷了，紅雪姐和我多年戰場的交情，我和她並沒有發生什麼。」

  「這麼說你和林素鳶還有沐沁棠是真的有什麼了？」雲詩音臉色陰沉了下來，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沈靈連忙保證道：「阿音，林素鳶那次你知道啊，是因為她攪和進了聶懷遠他們那次叛亂，那時候對於我而言，這個女人便是我大魏的心頭大患，至於沐沁棠，她是李寒宮師父的女兒，對她我有照顧的職責，從身份來看，她是我可以拉攏的強勁幫手。」

  「為了無雙劍匣？話說無雙劍匣到底怎麼回事兒？你不是說你得到無雙劍匣的認可了嗎？」

  「是啊，我得了無雙劍匣的認可，同樣無雙劍匣也認可了她，畢竟我不可能跑去無雙城做城主，這東西我帶不走。」

  雲詩音若有所思，突然問道：「你就沒有想過利用無雙城的力量幫助大魏？」

  沈靈眼神越發凌厲，「難道這不是無雙城在幫我大魏嗎？同意讓我帶走無雙劍匣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說實話，我不相信無雙城沒有留下我的手段，他們之所以願意將無雙劍匣借給我，一方面是因為師父李寒宮，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沐沁棠，她在這兒，無雙劍匣便不會丟。」

  雲詩音嘆息一聲，「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單獨找我說這些了，事實上，你也有些懷疑沐沁棠的立場吧？儘管她不太可能和張雲樓有什麼聯繫，但無雙城到底是什麼心思，誰也說不準，可是你將她留在天定城，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沈靈搖了搖頭，「你接觸過這個姑娘吧，她本人有問題的可能性不大，但我怕無雙城插手這裡的事情，沐沁棠在這兒，那是一個莫大的助力，我擔心的是這場戰鬥之後無雙城會不會趁火打劫。」

  「你總是愛擔心一些沒有發生的事情。」

  「就算一直未雨綢繆，也難免有著了別人道的時候，所以更應該小心。」

  「罷了，你快走吧，沐沁棠這兒，我會盯著她，這姑娘不會有什麼問題，主要還是無雙城的態度。」

  沈靈知道雲詩音能懂自己在說什麼，夫妻二人對天下局勢都有一定的了解，生於亂世，在各方勢力之中，如果沒有披靡天下的實力，那就只能多動些腦子。

  沈靈隱約察覺到無雙城在計劃著什麼，也許和蜀魏之戰並沒有關係，可依舊不得不防，這就是沈靈今日必須要單獨面見雲詩音的理由。

  如今的大魏，他們夫妻二人便是最重要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