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素縞
2024-06-14 18:04:31
作者: 大腦斧不吃魚
第二天一大早,宮裡傳來詔書,召沈靈進宮。
沈靈早有準備,收拾了一番,找來一身孝衣穿上,披麻戴孝,一身素衣。
隨後跟隨傳旨太監去往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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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戰場回來後第一次面見陛下,要接手神策營,當然得見到這位天子。
御書房內,那個男人蒼老了許多。
也不知是對於戰敗的無奈,還是故人凋零的悲痛。
這次他給沈靈的感覺就像是一位垂垂老朽。
而他身邊還站著一位身著蟒袍的男人,正目不轉睛打量著沈靈。
此人英武不凡,身上有武將的銳氣,也有文臣的儒雅。
他應該就是當今太子,雲景桓。
在看到沈靈來到御書房時,這位太子殿下明顯有些驚訝,許久之後才坦然開口說道:「原來父皇說的人竟是我這未來的妹夫,難怪他有這般實力,沒想到竟是當今神策營主帥。」
皇帝沒有回應太子,只是盯著沈靈這一身裝束說道:「你在為山河戴孝?」
沈靈直言道:「師父無子,我為其戴孝,理當如此。」
龍椅上的男人眼神溫和了幾分,「也好,你娶了阿音,該是他半個兒子,更別說你們師徒之間猶如父子。」
沈靈行了一個大禮,「敢問陛下今日召見所為何事?」
「王靖死了,是你殺的嗎?」皇帝眯著雙眼,其實在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很驚訝的,因為他知道沈靈做得出這種事情,但又覺得這種時候他不會這麼做事。
沈靈想了想,「陛下是想問我,是不是在知道生死帖是由長公主殿下簽發的情況下,還動手殺了王靖吧?」
「你不像會這般做事的男人。」
「我沒有殺王靖,當然,但如果沒有長公主鬧這麼一出,我會殺他。」
皇帝點了點頭,「那就好,沈靈,你意欲何為?」
「這話不該由陛下問臣,而是陛下您需要我做什麼?」
老皇帝遲疑片刻後突然大笑道:「你很好,就算你不來見朕,所作所為依舊深得朕心,你有資格做神策營的主帥。」
「臣明白,神策營乃是國之重器,非孤臣所不能為。」
「很好,勇毅侯和無雙侯二人不是你的對手,無論是哪方面,他們都沒有資格做你的對手。」
「臣的對手,只有張雲樓。」
突然,太子站出來看向沈靈,那目光之中儘是熾熱,「不!你的對手,還有天下諸國!」
沈靈好似明白了什麼,「原來甘猛到臣府前挑戰,不僅僅是替太子殿下看看這位未來的妹夫,更是為您來看看我這個人是不是夠資格輔佐您。」
神策營的存在,知道的人極少,就連長公主雲詩音那般和尋常公主不同的皇族,也沒資格知曉,今日太子殿下在這兒,很顯然是皇帝要將今後的時候交給後來人去做。
太子回頭朝著皇帝行了一禮,隨後走到沈靈面前,「沈靈,起來!從今往後,你可如王叔那般,面君不跪!」
沈靈也沒有矯情,站起身,盯著眼前太子。
「多謝殿下!」
「沈靈,咱們之間,來日方長。」
沈靈見到老皇帝陛下沒有說話,心裡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來自己將來要做的,不是效忠陛下,而是效忠當今太子殿下。
傳聞當今太子文武雙全,才情和手段皆是皇子中最厲害的那一位。
當年跟著師父進宮遠遠見過幾面,倒是沒有接觸過。
沈靈對著他行了一禮,並未搭話。
老皇帝拂袖,「行了,沈靈,不必顧慮朕的想法,當年神威王可以做的事情,你都可以做,和阿音的婚約不是你的枷鎖,而是你的護身符,可明白?」
沈靈一怔,其實昨日見到師父對自己的評語之後,那句不可用則殺之一直縈繞心頭。
難道師父一直都想殺自己?思來想去害怕大魏無人能駕馭自己,但又實在捨不得。
所以才用這樁婚約將自己綁在了皇族這條大船上。
是啊,只有如此,方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原來,師父遠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當今陛下也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
沈靈不知道當今陛下對自己能有多大的信任度,但至少如今這個時候,他們需要自己去處理神策營的後續事情。
起身行禮後離開皇宮,沈靈朝著北城門的方向走去。
在他剛離開的不久,太子盯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父皇,此人可用。」
「朕用不了他,只能你去,記住,真心待他,如朕當年待你王叔那般,那我大魏無憂。」老皇帝說完,隨後重重嘆息一聲。
「父皇,王靖的事情……」
「你怎麼看?」
「薛平川賊心不死,想要毀了這樁婚事,眼看動不了沈靈,就想以此來對付阿音。」
「既然你有答案,為何還要問朕?」皇帝的語氣越發低落,他似乎並不想再過問政務,也許這次魏蜀大戰的失敗,已經讓這位帝王的心氣兒不復當年。
「無雙侯府,大魏無雙之臣,兒臣不想徹底撕破臉。」
「那就讓沈靈去做,如果連他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憑什麼讓朕相信他能護好大魏?」皇帝說完,轉身朝著養心殿走去。
獨留太子在御書房,看著那彈劾長公主的一堆奏章,陷入沉思。
「孤臣嗎……」
……
靈安城北城門外,沈靈一身素縞站在城門前,顯得格外顯眼。
滿朝文武百官於城門前迎接神威王靈柩,除卻神威王府之人以外,無人戴孝。
神威王殿下是孤臣,他能以如此威望手握重權,歸功於他那差勁的人緣,只有無法結黨營私者,方可堪當大用。
當年殺貪官,懲治奸佞,得罪了很多人。
所以來這些來迎接他的人里,大多都是不情不願。
王府中其實也沒有幾個人了,無非是一些老家丁,和一些受過神威王恩惠之人。
不過讓沈靈意外的是,人群之中居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雲詩音今日一襲素縞,她絕美的容顏下藏著一抹悲愴。
她應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對。
也許,只是因為這位「王叔」一直以來對她很好?
不過她為親生父親戴孝,也是應該的,就算她還不知道真相。
雲詩音和沈靈遙遙相望,對視了一眼。
她似乎有些疑惑,甚至是不解。
為何王叔那般孤絕的一個人,還會有其他人為之戴孝。
想了想,雲詩音心裡突然生出一個感到噁心的念頭。
她緩緩來到沈靈身邊,「你為何戴孝?」
「心裡想,便如此做,神威王殿下值得敬重。」
「沈靈,我還沒有嫁給你,他是我的王叔,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攀龍附鳳嗎?還是說你想以此博取一個好的名聲?」
此話一出,不少人也開始議論了起來。
「那沈家二公子還真是沒臉沒皮,這還沒成婚呢,就想以駙馬的身份來行事?自己親爹照顧好了嗎?就來給別人戴孝,真是貽笑大方!」
「瞧你這話說得,這樁婚事箭在弦上,他是駙馬爺,要跟著公主來替王叔戴孝,誰也不能阻止不是?只是這般殷勤,看來外面傳得沒錯,他沈家都是攀附權貴的主兒。」
面對那些人的惡言相向,沈靈並不願解釋,只是看了雲詩音一眼說道:「你願意怎麼想我不管,如當日所言,你我婚事,只存其名。」
說罷,沈靈到最前面,朝著靈柩歸來的方向跪下,一直等著那護送靈柩的隊伍緩緩歸來。
不管別人怎麼說,沈靈心裡都堅定不移。
那是自己的師父,那是教養了自己八年的恩師。
他救過自己無數次,若論親,他甚至比那位冷漠的父親更像一位為父之人。
雲詩音走到沈靈身邊,站了許久,她突然跪下,朝著沈靈跪拜的方向,目光也變得無比堅定。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但我不允許有人別有用心,想要以此來博取名聲。」
「在你看來,我鄭重其事迎接一位英雄回家算是博取名聲?」
「王叔是英雄,但你有資格為他戴孝嗎?」
「要我說,今日滿城皆素縞也是應該的,神威王殿下為大魏出生入死,百姓常言父母官,他當得起這個稱呼,只可惜真正默默付出的英雄,卻是不為人知。」
「沈靈,我且認同你的說法,但在外人眼裡,你為一個素不相干之人戴孝,就是因為和我的婚約,因為他是我的王叔。」
沈靈嘆息一聲,「我為什麼要管外人在想什麼?他們說我攀龍附鳳也好,虛偽博名也罷,我做什麼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哼!巧言善辯。」
「公主殿下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說到底,我做什麼,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一聽這話,雲詩音有些惱怒,剛想反駁,「你我是……」
可是話到一半,她又啞然失語,是啊,明明自己這般不認同這樁婚事。
又怎麼能以夫妻之名去約束他該做什麼?
可是流言可畏,不知為什麼,沈靈畢竟是要娶自己的人,他做出的事情很難讓人不在意。
畢竟從今往後,別人會把自己和他綁定在一起,談論也好,調侃也罷。
終究這些都是那麼讓人反感。
「哼!沈靈,你記好你說的話,最好你我永遠都別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