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地獄歸來

  燭火安靜地燃燒，屋外風雨聒噪。

  龍雪鱗看著魏無忌，他的瞳仁被燭光照亮，映出自己的影子。她看到他眼中的白衣女子，緩緩點了點頭。

  「好。」

  魏無忌離開之後，直到雨停風止，沒有第二個人再來。龍雪鱗揮了揮衣袖，大門悄無聲息地關上。她的身影也隨之消失，燭火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又直挺地、安靜地、永不熄滅地燃燒著。

  龍雪鱗從蘭若齋離開，直接回到將軍府。她比魏無忌快上許多，她回來時，魏無忌還沒有半點消息傳回。

  

  龍雪苡見她如此迅速地去而復返，十分詫異。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龍雪苡驚訝地看著她進門。

  「臨走時我不是說去去就回嗎？」龍雪鱗不解為何六姐以為她不會回來。

  「我以為你只是說說。」龍雪苡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到桌邊，回頭示意她將房門關上：「我通常這麼說時，就只是客氣客氣而已。」

  龍雪鱗：「……」

  「快過來坐下。」龍雪苡朝她招手，臉上放著光彩：「你這回回去有什麼好玩兒的事？來的是什麼人，許了什麼願？」

  「我記得你以前最不愛管閒事了。」龍雪鱗走了過去。

  「這不是年紀大了嘛，」龍雪苡曉得臉上皺紋堆壘：「就好打聽個事！快說說！」

  龍雪鱗看著她道：「我覺得侄兒的天劫恐怕快要到了。」

  龍雪苡一怔，隨即嚴肅起來：「這話怎麼說？」

  「這次來到蘭若齋的人是魏無忌。」

  龍雪苡驚訝地張了張嘴。

  龍雪鱗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魏無忌來求金翎死而復生，這是逆天的罪孽。上天一定會降下大禍事來懲罰魏無忌，他身邊的人也恐難逃厄運，魏府怕是要大難將至了。」

  「死而復生……」龍雪苡望著桌子，喃喃道：「必是要以命相抵。老天爺何時做過虧本的買賣？怕不知要抵上多少條人命才算滿意！」

  龍雪鱗抬起頭，輕輕嘆了口氣：「自古地獄無歸人。從地獄回來的，還能算是人嗎？」

  十日之後，魏無忌回來了。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回了一個人。與他一同回來的是金翎，那個傳說已經死在了戰場上的金翎。

  那一日，魏無忌和金翎同乘一匹馬，緩緩來到魏府門前。院中有幾個下人正在打掃庭院，見主子回來了，便急忙朝裡面喊道：「將軍回來了！」

  管家聽到聲音出來迎接，還派了腿腳利落的跑去通知龍副將。

  魏無忌下了馬，轉身去扶金翎。他仰起頭，看見她蒼白而空芒的神情，心中有一絲心疼，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臉上不自覺便露出微笑，眼中漾動著溫柔的光芒。

  金翎將手放進他手中，魏無忌輕輕握著那柔若無骨的小手，生怕稍一用力捏疼了她。冰涼的觸感，讓他有些心疼，愈發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下來。

  龍少一得到消息，帶著幾個兵士趕了過來。見到魏無忌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都有些吃驚。待到走至近前，看清了女人竟是金翎，幾個人都驚得呆住。

  「這這這……」一個參領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另兩個人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魏無忌一直扶著金翎，溫柔注視著她，頭也沒回。

  「將軍，這是……」一個士官道：「這姑娘怎麼和金參領長得這麼像？」

  魏無忌看著金翎，聲音輕柔：「就是金參領。」

  幾個兵將面面相覷。龍少一臉色蒼白，難以置信地看著魏無忌和金翎，沉聲喚道：「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無忌轉頭看他，淡笑道：「金參領沒有死，只是受了傷。我到北境之後找到了她，於是將她帶了回來。」

  龍少一眉頭緊蹙，難以相信他所言。

  其他幾個兵將雖然詫異，但很快接受了這件事。上前對金翎道賀，祝賀她大難不死。金翎只是漠然地看著他們，沒有任何回應。兵將們簇擁著魏無忌和金翎走進大門，一路說說笑笑。

  龍少一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疑竇叢生。同時一種不詳的感覺縈繞心頭，讓他十分不安。

  金翎回來了。這個消息瞬間便傳遍了魏府上下。其他人都很快接受了此事，他們原本也只是聽說金翎戰死沙場，如今人又回來了，只是猜想其中有諸多曲折罷了。

  眾人私下傳得離奇，不過都只是些大難不死，遇到奇人異士搭救之類的軼聞。誰又會往死而復生這種詭異之極，不可思議的地方想呢？

  不能接受這件事的，一個是龍少一，他是親眼看到了北境送來的邸報，知道金翎之死並非是空穴來風，北境駐軍收集到的證據，證明屍骨是金翎，不是魏無忌一句含糊不清的話就能推翻的。而且之後，不論他如何追問，魏無忌都不願解釋此事。

  另一個便是藍羽，她實在不能接受這個女人又回來了，而且魏無忌對她的態度竟與從前截然不同。這次金翎回來，儼然成了魏無忌眼中的至寶，他整日整夜地守在她身邊，輕言細語，溫柔呵護，甚至還說要娶她過門。

  而對比鮮明的，藍羽自己卻成了棄婦，被魏無忌無視厭棄，再也不假以辭色，甚至連見都不願意見她。

  她鬧了幾次，魏無忌愈發不待見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似乎已經難以挽回，藍羽開始自暴自棄，終日將自己關在房中，借酒澆愁。

  這一日晚上，藍羽正在房間獨酌。忽然房門開了，一股涼風湧進來，吹得燈火明滅不定。藍羽抬起頭，目光迷離地看向門口。

  進來的人是一個丫鬟，她進屋之後，迅速地將房門關上。

  藍羽已是微醺，腦筋遲鈍地想了想，才記起這個人是春蘭，那個將金翎的東西交給她丫鬟。

  春蘭一進門，便快速跑到藍羽身前，跪倒在地，抱著她的腿的，仰著頭臉哭求道：「二夫人，你可不能放棄呀，不然你我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得振作起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