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報復

  翠微捏著糯米糕的手微微發抖，臉色慘白，呆呆地立在那裡。周遭空氣似凝滯一般寂靜如死。眾人的目光都聚在翠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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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等什麼？」春花笑意盈盈，語氣溫軟，說出的話卻冷利如刀：「要本夫人親自餵你吃不成？」

  翠微眸中淚光輕閃，顫抖著手，將糯米糕往嘴邊送去。

  龍雪鱗無意中瞥了丘尋雨一眼，見他神色略有不忍地看著，但並沒有出言阻止的意思。不禁心裡起了些疑惑。

  龍雪鱗不阻攔，是因為她知道翠微和春花日後的命運。一條溪水要匯入大海，勢必要經過許多路途，而路途上難免有高絕峭壁，石山攔阻，若是外人硬要鑿壁破石，扭轉了流向，溪水怕是乾涸在半途或誤入了沼澤。

  可丘尋雨也不阻攔，確是她意想不到的。看此人素日言行應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怎麼會任由春花欺凌丫鬟，卻袖手旁觀呢？

  他就算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至少也應該開口打個圓場幫翠微脫困，可是他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翠微知道沒人會幫她，她在蘇府不過是個低賤可欺的丫鬟，下人們沒資格為她求情，主子們也不會在意她。她在此時想到蘇木柏，卻只是本能，並沒有奢望他能突然出現救她於水火。

  那塊糯米糕在眾人矚目下，被翠微一口一口吃掉了。嚼在嘴裡的還未下咽，胃裡就翻起噁心，她強忍住將糯米糕囫圇吞了。

  春花滿意地轉過身，招呼龍雪鱗和丘尋雨吃飯。

  翠微站在她身後，死死盯著她的背，眼中淚光點點卻狠戾異常。

  某日，翠微提著空竹籃走在長街之上，街邊攤販叫賣熱鬧，她徑直走過在一處酒樓的后角拐進一條巷子裡。越走越深，四周越僻靜。

  正午的日光被屋檐遮住了大半，投下的陰影蓋住地面，牆邊磚縫的黑泥里生了苔蘚，有些陰冷，空氣中飄著淡淡腐味。

  翠微走到巷子最深處，面前是一間緊閉大門的屋子。木門破舊斑駁，兩側對聯殘破，紅紙也已發白，墨跡被雨水暈化，已然辨不出寫的什麼。

  她走上前，朝巷子口望了一眼，抬手叩門。「咚咚咚！」幾聲悶響，裡面沒有任何回應。翠微捏著拳頭抵壓在胸口，心砰砰地跳，生怕被人看到。

  等了好一會兒，裡面也沒有一點動靜，翠微正準備再敲一次，手剛舉起，「吱」一聲艱澀的聲音，門開了一道縫。

  一個男人站在裡面，門縫中露出他的臉。黝黑的面龐，粗眉斜飛，一雙眼睛透著兇惡。上下打量了翠微，問道：「你就是郎中說的人？」

  翠微見此人面向兇惡，心中畏懼更甚，怯怯地點了點頭。

  男人又看了她兩人，打開大門：「進來！」

  翠微邁步進了屋子，男人立即關上了門。身後「咚」的一聲響，翠微嚇了一跳，回頭見他將門閂也插上了，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走吧！」男人大步朝屋子走去。

  翠微心中害怕，已是有些後悔，可是現在想要打退堂鼓恐怕沒那麼容易，只好硬著頭皮跟著男人走進屋子。

  房子很是簡陋，潮氣也重，牆壁有些地方都生了黑斑。外室擺著一張木頭桌子和兩把椅子，一條藍布帘子隔開內室。

  「聽說你有個好差事便宜我們，」男人沒有招待翠微的意思，自己徑直朝椅子走去，一屁股坐下：「說說吧！讓我們做什麼？」

  翠微聽他說我們，便朝藍布帘子後望了一眼，並沒看到其他人，轉回頭時，發現男人盯著她，神情不善，心裡一緊，趕忙低下頭不敢再亂看。

  「我想讓你們對付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女人。」

  男人粗曠的眉毛微微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笑意：「看來那女人開罪你不輕呀！你們倆有什麼過節，竟然找人糟踐她，她搶了你男人？」

  翠微嘴唇抿成直線，別開視線：「我和她有什麼過節你別管，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好！」

  男人摸著下巴，「嘿嘿」笑了兩聲：「這個你放心，我們兄弟幾個的本事，就連怡紅樓里的花娘都受不住，保證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翠微袖子下的手攥緊拳頭，恨恨道：「能讓她死了最好！」

  「死？」男人看了看她：「那可就不是這個價錢了！你要是出得起銀子，弄死她也不是不行！」

  「多少銀子？」

  男人舉起巴掌：「起碼得這個數！」

  「五十兩？」翠微眉頭緊皺。

  「五百兩！」男人哼了一聲：「你當殺人是殺豬呢？背了人命官司豈是兒戲，被官府抓到那是要砍頭的！」男人比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翠微原本也沒真的想要春花的命，何況她根本沒有這麼多銀子。男人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拿不出錢來，冷笑一聲：「沒錢就別想要人命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你放心，兄弟幾個保證讓那娘們生不如死，一定給你出氣！你出十兩銀子就行！」

  「十兩？」翠微驚訝道：「不是說好的五兩嗎？」

  「五兩太少了！這怎麼說也是力氣活，兄弟幾個扔下家裡的婆娘守空房，去伺候別的女人，還不得吃點好的補補身子？」

  「我只有五兩！」

  蘇府丫鬟一個月才二錢月銀，翠微接著買辦之差東克西扣，攢了幾年才不過三四兩銀子，為了湊夠五兩還當了從二少爺那兒順來的配飾。

  「我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銀子，若你們不肯便算了！」

  翠微轉身欲走，男人急忙道：「五兩就五兩吧！算我們幾個兄弟行善了！」說著往地上啐了一口：「什麼時候，在哪兒動手？」

  「三日後，那個女人會去慧覺寺上香，夜裡便住在寺廟裡。你們就那個時候找機會動手！」

  「在寺廟裡動手？」男人神情扭曲：「這不太好吧？一屋子菩薩和尚的，誰有這個心情干那種事？再說廟裡人多，也不好下手啊！」

  「到時候我也在，我想辦法把她騙到後山，你們在那動手！」

  男人點點頭：「這倒是可以！」

  商量妥當，翠微準備離開，男人忽又喚住她，眼中閃著狡疑：「你要對付的那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可別給兄弟們惹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