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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2024-06-14 17:13:43 作者: 賣刀小花

  面對著裴穆的突然出現,江辭的面色依舊沉穩,只是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斥著藏不住的冷意。

  他盯著來人,身姿不見半分移動,惹得裴穆眯上了眼。

  「江大人還真是忠心耿耿,不如跟著我如何?這對你來說不都是一樣的嗎?」他似乎是想說服江辭投靠自己,緩緩地向著兩人走近。

  江辭卻是像在看一個笑話一般,輕嗖一聲,這人怕不是忘了,前不久還擄走過自己的未婚妻子,如今在這裡投誠,果真是好記性。

  看著逐漸走近的裴穆,江辭隱在背手的手,微微動了動。

  進宮時並不能攜帶武器,但是他的身上一直裝著暗器,為的就是防止這樣的情況。

  見江辭說不動,裴穆卻是也不惱,輕飄飄地扔下一句:「江大人,還時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要知道,你現在人在皇宮,皇宮外面,出了什麼事情,你也管不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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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尾調拉得老長,陰陽怪氣的,分明是話裡有話。

  江辭知道他意有所指,他咬著牙,沉下臉看他:「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是不是痴心妄想,你我走著瞧吧。」裴穆將視線投向了江辭身後的裴曦,露出了一個略帶邪氣的微笑來。

  「我的好弟弟,這太子之位,你坐的足夠久了,如今從該從上面下來了。」

  而裴曦此時雖然身處劣勢,但卻也並不能從他的臉上窺伺到幾分狼狽,依舊是那一副從容的模樣。

  而裴穆最討厭的,便是他這副模樣,偏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皆是此番,讓他極為討厭。

  他是真的想要看看,他們那張從容不迫的面上,到底會不會出現害怕驚悚的表情?

  裴穆冷哼了一聲,甩袖離開,身側有人跟上他,問道:「殿下,我等可要衝出去?」

  裴穆搖頭:「不可,封鎖皇宮,等候時機。」

  此時大計尚未成,阿爾木也還在城外,江辭留在沉城中的手下難以剔除,不可輕舉妄動。

  「你們行事小心些,盯緊江辭,萬不可泄露密道的位置。」裴穆的臉上出現了以前難以見到的認真神色。

  「是!」手下領命而去。

  裴穆看了一眼宮牆外面的天,現在,便只等阿爾木的消息了。

  皇帝寢宮之中,龍塌之上,正躺著一位神態愜意的老人,他披散著滿頭的白髮,懷中還抱著一隻喝空了的酒壺,沉睡在睡夢之中,低低囈語著什麼。

  誰能想到,這位滿臉醉生夢死的白髮老頭子,會是當今的皇帝。

  只聽一陣輕微地吱呀聲,寢宮的大門被人推開,是有人進來了。

  塌上的皇帝以為是侍女,將手中的酒壺扔到了地上,用乾枯暗啞的聲音沉聲道:「來人,給我上……上酒。」

  他叫完,卻並沒有聽到往日裡侍女的應答,大殿中只能聽到酒壺與地面碰撞之後,所發出的清脆的響聲,以及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

  忽然,像是遇到了什麼障礙物一般,滾動的酒壺停了下來,聲音也跟著戛然而止。

  皇帝半眯著睜開了眼睛,有些不滿的將視線投向了床上的紗帳之外。

  一隻修長的大手將地上的酒壺拾起,並拿在手上細細端詳,說話的聲音宛轉悠揚:「父皇啊,年紀大了就少喝些。」

  皇帝一聽他的聲音,便知道來人是誰了,用手挑開紗帳,笑了笑:「原來是我的好皇兒,來,和我一起喝兩杯。」

  裴穆勾起了嘴角,眉頭微挑,似乎是有些無奈的樣子。

  「都說了,不能讓你喝了,真是越老越放縱了。」

  皇帝拿餘光瞥了他一眼,輕哼道:「滿宮裡也就你敢這麼對我說話!」

  裴穆坐在了龍塌邊上,嘻嘻一笑:「這不是父皇寵愛孩兒麼?」

  此時兩人的對話,倒真是像一對關係和諧的父子,直到裴穆問出了這句話。

  「既然父皇怎麼疼愛我,那麼將玉璽給我如何?」

  紗帳裡面沒有了聲音。

  裴穆依舊笑著,只是那眼神之中不再有方才和和氣,反倒增添了幾分灰暗。

  半響之後,皇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低低微的道:「你們啊,怎麼都想著我的玉璽……」

  裴穆道:「沒辦法,父皇擁有過,自然不覺得有什麼,既然父皇不想要,何不交給孩兒?等孩兒登基上位,定然讓您頤享天年。」

  「是嗎?」床上的皇帝反問道。

  裴穆的眼神變了一下,但還是好不猶豫地道:「定是如此,父皇,你也不想將自己的皇位交給不喜歡你的裴曦吧?」

  皇帝再次沉默了,這一回的沉寂比上一次還要久一些,裴穆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終於,老皇帝開了口。

  「是嗎,皇兒?」皇帝的聲音像是透著些涼薄,「可是,裴曦到底是我親生的。」

  「……」

  裴穆這次沒能回話,他狹長的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嘴角扯出一抹慘笑來。

  「原來,父皇早就知道了……」

  老皇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皇兒,何苦如此……」

  然而還沒等他將話說完,裴穆便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將遮掩在二人面前的紗帳撕扯而下,隨著他的動作,薄薄的紗帳瞬間裂成兩半,裂帛的聲音尖銳刺耳,就像是兩人所謂的父子關係徹底斷裂。

  「不要叫我皇兒!你既然知道了,還留著我作什麼?你既如此疼愛我!為何不能將皇位給我?」

  裴穆的眼睛裡滿是紅色的血絲,突如其來的怒火讓他的雙拳緊握,只讓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老皇帝。

  而與暴怒的裴穆相反的是,床上的老皇帝,無奈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一般。

  而這樣的眼神更加讓裴穆生氣,他索性扔掉手上的薄紗,上前拽住了老皇帝的衣領,惡狠狠地道:

  「這麼多年來,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何不將我殺死?那番虛情假意的關心給誰看?是給我看?還是給你心愛的女人看?」

  「放肆!」老皇帝終於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些許惱怒的神情。

  裴穆冷笑一聲:「怎麼?自己做過的事情上不得台面,還不讓孩兒說了?」

  「你!你給我住嘴!」皇帝一把將裴穆推開,臉上是交織著惱羞和懊悔的複雜神情。

  裴穆知道自己抓住了皇帝軟肋,毫不客氣地將皇帝身上的那層遮羞布扯下。

  「當初你看上了自己臣子的妻子,使了計謀想要人家歸順,卻不想那女子性情剛烈,誓死不從,你卻是強要了人家,卻不想她已經懷了身孕,那孩子自然是大臣的。」

  裴穆的神情變幻莫測。

  「父皇,你猜,那孩子後來去哪兒了?」

  老皇帝惱羞成怒地將塌上的枕席向他而扔去,幾乎是嘶吼著叫出聲來。

  「住嘴!住嘴!你這個逆子!」

  裴穆卻是絲毫不聽,自顧自己地繼續說道:「這個孩子啊,居然被你這個荒唐的皇帝強行接到了宮裡,謊稱是自己的子嗣,交給皇后撫養,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我啊?」

  皇帝不住地搖頭,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

  裴穆上前扯開他的手,非要在他耳畔清清楚楚地道:「白日裡你疼愛女子與大臣的孩子,夜裡便去強占臣子的妻子,忙得不可開交,直到那女子不堪受辱,觸柱而亡!親愛的父皇啊,你真的以為,沒人知道你的這些腌臢的破事兒嗎?」

  「世人皆說我荒唐!與你這個父皇相比,卻還是落後不少吧?」

  「你說,我雖不是你的親骨肉,卻將你的荒唐學了個十成十,說不定我真是你的孩子呢?說不定那夜你一次就成功了呢?我的父皇,你就那麼不相信自己嗎?」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打斷了裴穆的話。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老皇帝沒有想到,這本是他年輕的時候做下的一筆錯事,的那沒想到自己終究是沒有藏住。

  裴穆挨了一個耳光,臉頰上立即浮現起了一片紅印,卻是並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嘶,用嘶啞的聲音道:「父皇,你可知那女子死前留下了一封信?」

  「什麼?」老皇帝為之一振,滿臉的震驚,「什麼信?在哪裡?信上寫了什麼?」

  「父皇別急啊。」裴穆伸手總懷中取出一樣東西,卻是被老皇帝一把搶過。

  裴穆見狀,面帶嘲諷地道:「沒什麼,信上不過是寫了您當年的壯舉罷了。」

  老皇帝有些顫抖地將那封信打開,在見到其中的內容之後,終是跌坐在地上。

  「當年這封信落到了皇后的手上。」裴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斜睨著地上頹廢的老人。

  「你猜,皇后會對這樣不乾不淨的一個孩子做什麼?是百般疼愛,還是……口蜜腹劍?」

  「……」老皇帝再沒有力氣說什麼了,只是呆愣愣的看著前方,雙眼無神,像是沒了魂魄一般。

  「父皇,皇宮裡已經都是我的人,找到玉璽只是遲早的是事情,但,孩兒希望您能自己交給我……」

  留下這幾句話,裴穆便冷冷地轉身。

  曾經的看似和藹的父子,眨眼之間分崩離析,就連僅剩的那一層遮掩,被他不留分毫情面地捅破,將一切事情都搬到了明面上來。

  身後的老皇帝似是反應了過來,忽地用盡渾身的力氣,朝著他怒吼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將你掐死!掐死!不,就不應該讓你誕生在這個世上,當時就應該讓她打胎!打胎!」

  裴穆面色一僵,雙眼驀然睜大,卻還是握緊了雙拳,將心中滔天的怒意壓了下去,抬腿便走。

  背後老皇帝的咒罵身不絕於耳,讓裴穆的臉色越發難看,他一角踹開了寢宮的大門。

  卻不想,忽然從門後傳來一聲慘叫。

  裴穆立即收起了臉上的表情,迅速看向門後,右手也按上了腰間的長劍,仿佛下一刻便能拔劍殺死這個偷聽的人。

  然而,在他看到門後的人時,卻是有些錯愕。

  那門後居然是靜嫻公主!

  裴穆眉頭一皺,眼神有些危險:「你怎麼在這裡。」

  這卻不是疑問的語氣,他也沒想得到回答,他看了坐在地上的靜嫻公主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靜嫻公主忽然出聲。

  方才她來此處,準備看望皇帝,卻不想在門外聽到了裡面的談話,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在裴穆開門之時也忘記躲開,這才撞上了被踹開的門,摔在了地上。

  此時她見裴穆轉身就要走,立馬出聲阻攔。

  「剛才你們說的事情,是真的嗎?」

  靜嫻公主的聲音有些顫抖。

  裴穆扯了一下嘴角:「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親哥哥之後,這麼震驚?」

  靜嫻公主一開始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身為公主的她,還是不允許自己是這樣的狼狽姿態。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分明知道我沒有!」靜嫻公主咬著牙道。

  「是嗎?」裴穆冷笑一聲,「事到如今,有沒有都不重要了,等到這天下變了主人,就沒有人在意我是不是那所謂的真龍血脈。」

  靜嫻公主不敢相信地搖著頭:「你真的要叛國?」

  「是又如何?若非如此,我又怎麼可能登上皇位?還是說你認為那老頭真的會把皇位讓給我這個外人?」

  裴穆話里的這個老頭,便是老皇帝了。

  靜嫻公主眼睛有些發紅,怒道:「你非要這個皇位不可嗎?那個位置有那麼重要嗎?」

  「你懂什麼?」裴穆怪笑著了她一眼,「我若不爭,讓裴曦坐上皇位,到那時會有誰的活路?你的?還是我的?」

  「死了又如何?活著有那麼重要嗎?還不是像個行屍走肉一樣。」

  靜嫻公主怒極反笑,搖著頭退後了兩步。

  自從皇后死了之後,她便想明白了,眼前的這些權利都是最靠不住的,能讓你光芒萬丈,也能讓你陷入深淵。

  皇帝看起來將自己捧在手心裡,到頭來卻是毫不留情地將皇后賜死,對於自己,就連一個安慰的眼神都沒有。

  在皇后被賜死的那一天,靜嫻公主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母親死了,而她的父親永遠地死在了自己的心裡。

  在今日,她失去了曾經的哥哥。

  她才終於發現,這皇宮中所有的富麗堂皇,都是用森森白骨堆砌起來的。

  而這裡,埋葬了她所有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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