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事故
2024-06-14 17:12:19
作者: 賣刀小花
趙夫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牆角後面站的遠些的人,也確實聽不大清楚,但架不住口口相傳,略站在前面些的人向著後面嘀咕,後面的人再向後面的人嘀咕,頓時這一群人便得知了這件驚人的醜事。
侯府地位高些,自然也靠得近些,便將趙夫人那一籮筐話聽了個明明白白。
梁氏面色發白,有些站不住了,迫切地想上前查看,但又礙於規矩,一雙眼幾乎要將遮住她視線的牆給望穿了。
曲清婉知道她不好受,默默地牽住了梁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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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開始從江辭哪裡得知此事的時候,大約也是震驚了一小會兒。
一旁的裴穆饒有興趣地聽著,一手摸著下巴,歪了歪頭,似乎是看出來了梁氏想要上前的心思,嘿嘿一笑,道:「本殿想去前面看看,但礙於一人過於尷尬,侯夫人?曲小姐?不如與我上前?」
曲清婉岔了一口氣,這人把「上前看熱鬧」說的如此直白也便算了,偏生還說自己一個人去尷尬,他要是會尷尬,他便不是大皇子了,這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點名道姓要她們去,卻倒是給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梁氏早就按捺不住了,連聲道了謝,隨著大皇子往前走。
曲清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便也跟上了,眾位也想上前一觀究竟的小姐們,再次投來了不善的目光。
曲侯爺此時見了梁氏,宛若看見救星,在博得皇帝許可後,向梁氏走去。
他俯身過來,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梁氏搖搖頭,夫妻二人只知道是趙夫人的女兒寄養在侯府,卻不知,這個孩子竟然是皇帝的!
莫非曲侯爺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到頭來是替皇帝養了?
曲侯爺無法接受。
而人群中最為淡定的,居然是處於漩渦中央的皇帝!
只見皇帝風輕雲淡地哼了一聲,又問道;「朕記得當時只有曲侯爺知道朕的身份,你又如何知道朕是皇帝?」
眼見著皇帝似乎是不想認曲若舟這個女兒,趙夫人有些著急了,連聲道:「那之後,臣婦取走了……取走了您隨身的玉佩,便是方才臣婦呈上的那一枚,臣婦知道除了皇上,沒人有這樣的玉佩!」
曲清婉聽著趙夫人一聲一聲的「臣婦」,所描述的卻是自己和皇帝的醜事,著實是諷刺極了。
心中雖是這般想,她臉上可不能流露任何別的表情。
然而並不是曲清婉一人是如此想的。只見裴穆「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安靜的人群之中分外顯眼。
雖然無禮,但卻並沒有任何人阻止他,要是放在平日裡,皇后礙於面子也會說幾句,但是今日她的心情已經是十分的不爽了,哪裡還管得了這些。
皇帝更別提說他了,此時見裴穆笑了,還體貼地問道:「皇兒,你笑什麼呢?」
這對父子過分「和睦」的關係,早便刷新了曲清婉對於「皇家父子」的認知,眼下這幕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她淡淡地看向了裴穆,想知道他要怎麼說。畢竟大皇子這張嘴,若不是用在自己的身上,還是有好戲可看的。
只見裴穆挑眉,歪了歪頭,斜斜地笑道:「這位夫人好生奇怪,丈夫過世不到一年,便搬離府上,難道是貴府沒有守孝的習俗嗎?」
這句話讓趙夫人一噎,正想辯解,裴穆再次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再說,就算那人真是父皇,若是夫人害怕,又為何要拿走那枚玉佩呢?究竟是害怕,還是說……」
裴穆一貫拉長了音調,斜著眼看人。
「還是說,夫人另有所圖?」
待他說完,曲清婉微微挑眉,想不到這位荒唐皇子還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經過大皇子這麼兩連問,硬是將趙夫人給逼急了。
「不是的!臣婦……臣婦守孝的,不過是去姐姐府上住兩日罷了……臣婦留下玉佩,也是想萬一被人知道,也算有物傍身……臣婦只是太害怕了……」
趙夫人語無倫次地說道,其間還不斷地搖頭,狀若瘋癲。
裴穆皺眉,還欲再說,看了一眼曲清婉,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忙道:「啊,尊夫人是曲小姐的姨母吧,方才是我失禮了,仔細想來,夫人說的也有道理。」
說完,他還衝著曲清婉眨了眨眼,似乎覺得自己做的對。
「……」
曲清婉默默地收回了方才對裴穆的讚許,勉強地回了一個笑。
好在皇后白了一眼裴穆,罵道:「不許胡鬧。」
裴穆也沒反駁,背著手站了回去。
經過這麼一場鬧劇,皇帝已然不想再拖下去了,將那枚玉佩收了起來,道:「夫人想來是誤會了,朕那日,並沒有去侯府。」
此話一出,震驚了眾人,尤其是地上的趙夫人,她愣愣地抬頭道:「不可能的,我分明……」
皇帝呵呵一笑,解釋道:「那日朕的確出宮了,但卻並未在外留宿。」
他這麼一說,曲侯爺瞬間便有了記憶。
那日皇帝私服出宮親巡,當日便回宮,跟本就沒有到侯府,又何來醉酒一說?
要說喝酒……曲侯爺心中浮上了一個人……
「當日朕想照著那枚玉佩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便將東西交給了身邊的一個侍衛帶出去,後來那人說他將玉佩弄丟了,朕氣極了,就將那人發派了,想必應該是夫人所說的人。」
極為簡單的幾句話,皇帝說的也極為輕巧,其中的內容,卻是激起了千層浪花。
趙夫人頓時懵了,沒了骨頭一般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像一個物件一樣,嘴裡重複著「不可能、不可能」。
皇帝搖搖頭,似乎沒什麼要停留的意思,接著道:「時辰要到了,快些走吧。」
說完,他便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了,絲毫沒有再看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
後面本就是跟著皇帝走的人,此時自然也要跟上。
他們一排排、一列列地從二人面前經過,每個人都要看上那麼一兩眼,夾雜著複雜而又同情的目光,以及不斷地竊竊私語。
曲若舟滿臉慘白,趙夫人幾乎瘋癲,二人便如此蜷跪在一邊,悽慘十分。
曲清婉靜靜地立於人群後,沒動,遠遠地看了兩眼,最終,垂目,甩袖,離開。
趙夫人不是一個好妻子,不是一個好姨母,也不是一個好妹妹,但她,的確是一個好母親……
為了自己的女兒,她甚至可以冒這麼大的風險,來揭露這樣一個不確定的事實。
對於這位姨母,曲清婉沒有多少感情,談不上恨,僅剩一些厭惡罷了。
她方才擅自驚動聖駕,眾目睽睽之下,揭出自己的醜事,而最終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可想而知這趟江南之行過後,趙夫人的結局是什麼。
曲若舟的身世,也總算全盤托出,她們母女二人,也少不得要成為眾人的談資笑料。
要問曲清婉心中會有一絲的同情嗎?並不會。
這一切,都是她們自己選擇的,而自己沒有做任何事。
她心中只有四個字,咎由自取。
曲清婉垂下了眸子,蓋住了眼中的微寒。
這樣在路上一鬧,耽誤了好一會兒,等眾人匆匆地趕到登樓台時,樓台下的百姓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好在萬事俱備,只差這登樓禮的主角登場。
皇帝與皇后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舉香祭天,而後便是登上最高的那層台階,而曲清婉等隨行的臣子家眷,則要站在較遠的樓台下,一起朝拜。
見著帝後雙雙出現在那樓台之上,群臣百姓便開始行跪拜大禮,三跪九拜,口中還要高呼「萬萬歲」。
登時,隨著一陣陣巨大的響聲,城中上方綻開絢麗的煙火,流星般的火花從天空直落,映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奪目十分。
樓台上的人們,皆被那漫天的煙火吸引了目光,紛紛伏在城牆邊上觀賞。
因為僕從全在底下候著,不能上來,有幾家大人家的小孩子無人照看,此時便像放脫了一般,跑著鬧著,嘴裡還叫著「好哦好哦」,固然喧譁,但在這樣的場景下,是沒人去責怪這幾個好玩的孩子的,人們的面上反倒增添了幾分活潑氣兒。
樓台下的人們,也全都歡呼著,散發著淳樸熱鬧的氛圍。
台上台下,貴族與百姓,此時竟是難得的一樣,一團和氣。
曲清婉默默地在人群後面站著,也抬眼望著著天空,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煙花繚亂之中,沒有人注意,正有人悄悄靠近。
曲清婉只覺忽然有人牽住了自己的手腕,猛然回頭,然而在看到來人之後,她正欲張開的嘴,也緩緩地閉上了。
來人正是江辭,只見他微微垂首,雙眼深沉無比,定定地看著曲清婉,張開嘴說了些什麼。
然而那煙花綻放的聲音實在是太高了,忽明忽暗之間,曲清婉也沒有聽清江辭說了什麼。
她張嘴道:「我聽不到。」
然而江辭卻是能聽到她的話,便靠近了些,俯下身子,在曲清婉的耳側開口,這次她終於聽清楚了。
江辭說:「務必要跟緊我。」
曲清婉輕挑了一下眉毛,心中蔓延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本應該站在她身邊的梁氏,卻並未看到她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慌亂。
江辭似是看出了她的擔心,道:「不必擔心,已經被安全地送走了。」
此時的煙花燃放的聲音更大了,而曲清婉也專心去聽江辭講了什麼話,絲毫沒有注意到,二人的距離已然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江辭輕輕的吐息聲。
江辭說完,便帶著她從人群中往外走,腳步不甚急,曲清婉也能恰好跟上。
她垂目,掃到了江辭抓著自己的手。
那隻手很大,手指修長,堪堪一握,便能將她的手腕全數包裹。
再往上,便是那銀色的護腕,安安靜靜地環在江辭的手腕上。
曲清婉的目光一步一步朝上移。
江辭走在她前面,背影高大而溫暖,而他頭頂便是那一團團散開的花火,鋪天蓋地的搶進了曲清婉的眼。
只在這一瞬,曲清婉覺得周圍好像不再那麼吵鬧了,反而安靜的要命,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呼吸聲。
更要命的是:曲清婉居然生不出一絲要抵抗的心思!
她就這樣平白無故地被江辭拉走了?一點懷疑和猶豫都沒有?
正在她的呼吸有些紊亂,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聲更巨大的聲響將她拉了回來。
那不是放煙花的聲音!曲清婉第一時間想到。
她的眼睛一瞬間睜大,轉身一看,一陣大紅色的火焰從不遠處的樓台上爬了起來,不過幾個呼吸間,那火勢便高漲了起來,即使曲清婉離那處有些距離,居然還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滾燙。
爆炸,是爆炸。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爆炸聲剛剛落下,曲清婉看到,從那樓台下的百姓之中,瞬間衝上來一眾黑乎乎的人,手提大刀,嘴裡叫著「沖啊!」
於是方才還熱鬧的街上,轉眼間便充斥著喊殺聲,然而天上的煙花還在綻放,再走遠些,便聽不到了那些人的動靜了。
有幾個黑衣人似乎看到了二人的身影,便要來追。
曲清婉忙出聲提醒道:「有人追來了!」
江辭卻是回頭,投來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目光。
下一刻,一個高壯的漢子從角落裡跳出來,手裡拿著兩把半人高的大砍刀,身上穿著和江辭一樣的玄色衣袍,想來是江辭的人,攔住了追來的黑衣人,嘴中高吼著什麼話,一邊喊著,一邊往人堆里扎。
曲清婉定睛一看,不就是那日在焦照江辭派來保護自己的那個侍衛嗎?聽說叫老三來著。
因為他的聲音實在是太高了,曲清婉將他的話聽了個明明白白。
他叫道:「啊呀呀呀!有種給##過來!你們這些**%#!我##一個人就能把你們全都&&了!***!」
曲清婉頓時輕咳了一聲,江辭好像也聽到了老三的話,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卻並沒有停,還是按著之前的節奏,不緊不慢的。
這樣看來,後面在喊打喊殺,前面二人手拉著手,慢悠悠地走,倒不像是在逃走了,反倒是在悠閒的散步一般。
曲清婉默默地想,其實她也是可以跑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