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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陪著我

2024-06-14 17:08:07 作者: 小鴨咪

  飛花抱著懷中啼哭的嬰孩,被陸暄暄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不知所措:「怎麼會?為什麼會錯信了師哥?你把話說清楚。」她陡然意識到了什麼,驀地靜下,定定望著陸暄暄:「陳其翼這些日子的確是生病了。」

  陸暄暄面頰濕淋淋,她死死抓住飛花的手,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額頭不斷滴落:「來不及說了,把孩子放進你帶來的包袱里,柳季榕在外面等著你,他會掩護著你們離開。」

  飛花似乎意識到了情況的緊急,她沒有再問下去,將給孩子帶來的衣裳小鞋的包袱統統抖落出來,動作愈加慌張。

  襁褓里的嬰孩兒放在了包袱皮上,陸暄暄的手握住女兒柔軟的小手,孩子的小手是那樣的柔軟,雙眼還沒有睜開,張著小嘴兒迷茫的啼哭著。初臨人世,她身為人母來不及給她餵上一口奶水,就要面臨這種骨肉分離的錐心之痛。

  紫禁城裡炸響了絢爛的煙花,鞭炮聲此起彼伏,嬰孩兒的哭聲淹沒在了這份喧囂里,陸暄暄心痛如絞的望著自己啼哭的女兒由師姐放入包袱里裹好,當她目送著師姐奪門而出的那一刻,終於撕心裂肺的失聲痛哭。

  她懷胎十月,從未落過一滴淚,為了腹中胎兒能夠順利的成長,她將自己置身在沈朝一片並不真實的夢幻泡影之中。

  卻在這一剎那,她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伴隨著周身徹骨的寒意,她哭昏了過去。

  待得陸暄暄醒來時,已經是夜深了。

  沈朝一襲藏藍色紵絲服制,他抱著懷中的嬰孩兒,笑得開心而滿足,他蹲下身來,將襁褓里熟睡的孩子給陸暄暄看,這是陸暄暄的兒子,他是先出來的,算是哥哥了。

  

  沈朝臉上的笑意尤為濃烈,低聲喃喃著:「阿星,你看,咱們兒子的眉眼長得和你很像。」

  「該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叫陵游好不好聽?陵游是一味藥材,又名龍膽。他將來會是這萬里山河的主宰,是這人間的帝王,我希望他能擁有龍的膽魄。」

  「他連哭聲都是那麼的嘹亮,有我輔佐他,他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沈朝望著面容憔悴的陸暄暄,凝視那雙眼中前所未有的寒意。

  沈朝漸漸平靜,他讓乳娘將孩子抱走,坐在了床榻邊,探出手來,將她的碎發挽到耳後,輕聲的問陸暄暄:「我們的女兒呢?是不是讓花兒帶走了?你覺得我會傷害我們的女兒麼?我怎麼會害他們呢?」

  陸暄暄凝視著沈朝,內心的恨意終於流露到了眼中,她死死的盯著沈朝,一字一句道:「你騙了我。」

  沈朝似乎笑了一下,鼻腔輕輕地噴出了一聲笑意,他將炭爐上烹著的藥輕輕倒在了碗中,徐徐的水流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他有條不紊的端起了藥,手裡的白瓷勺輕輕攪動著藥汁,薄唇輕輕吹了吹,舀了一勺藥,遞到了陸暄暄的唇邊。

  「你才生產完就大哭了一場,傷了氣血,得好好調養著身子。」

  溫熱的勺子輕輕觸了觸她的唇邊。

  陡然一聲碎瓷炸裂的聲響,藥汁飛濺到了床榻,被衾,以及沈朝的臉上。

  陸暄暄掙扎著起身,拼盡全力甩了沈朝一巴掌,沈朝不動如山,更像是個置身之外的旁觀者。

  「阿星,你身子虛弱,我們先不說這個......」他抬起手,給她蓋好了被子。

  她掙扎著嘶吼,嘴裡渾濁不清的悲憤質問著沈朝為什麼要騙她。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視你為長兄,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她幾乎用盡了畢生的氣力,難以自控的抽搐著,她死死地攥著顫抖的拳頭,眼中的恨意越來越濃烈。只是她太過於虛弱了,巨大的悲慟之下,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在閉上眼眸之前,她聽見了沈朝,用顫抖而艱澀的聲音和她說:

  「阿星,師哥不想當孤魂野鬼。」

  陸暄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醒來之後,已經是一個黃昏了,窗外有呼嘯的風聲,像是誰在悲聲嗚咽著。她轉了轉頭,望見沈朝正席地而坐倚著床榻閉著眼。

  他還是穿著上一次的衣裳,只是看上去不再光鮮亮麗,衣裳起了褶皺,胸前用金絲線繡著的猛虎圖樣還殘留著上次留下的藥漬,夕陽的餘暉穿過雪白的窗紙落在沈朝的身上,或許是被陽光的照耀下,使得他的鬢邊看上去像是生長著幾根銀絲。

  他的旁邊放著搖籃,她和秦風的兒子就睡在那搖籃里。

  陸暄暄昂起頭,想仔仔細細的端詳著搖籃里的孩子,稍稍一動,沈朝便就驚醒:「阿星......怎麼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陸暄暄躺好,沒有回答他。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沈朝終於開了口:「你是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怕驚醒到搖籃里的孩子。

  陸暄暄的喉嚨似火燒,她閉了閉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兩隻眼眸像是一潭死水,她的聲音沙啞而無力:「那夜自太液池回來,你來到我的房間翻翻找找,我猜想,你想找的是那一枚狼牙吊墜。你想告訴陳其翼,拿給他看,然後在我面前上演一出你不得不殺了他的戲碼。是嗎?」

  「是。」沈朝蜷起了腿,淡淡的應著:「原來那時候你就已經懷疑我了。」

  「你功夫了得,麝蝶偷入寢宮,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是故意被她看見的。」

  「是。」

  「是你故意不對陳其翼隱瞞對我的私情,你故意的。」

  「不是。」

  沈朝看向陸暄暄,他動了一動:

  「阿星,我藏不住。」他枯瘦的手掌扣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悽然的望著她,一字一句的重複著:「阿星,我藏不住。」

  陸暄暄麻木的轉過頭看向沈朝,直至沈朝離開了那束光,陸暄暄才看清楚他的髮絲夾雜了許多根銀絲,陸暄暄諷刺的笑了,無聲而諷刺的笑容洋溢在她的唇齒之間。

  她揚起眉,報復似的告訴沈朝:「我只把你當做我的大師兄,如今,連大師兄也不再是了。」

  沈朝眼眸顫了顫,又漾出了一個淒迷的笑意來:「沒事,你把我當成什麼都不要緊。」

  「你從一開始就盤算好了。說什麼陳其翼要見我才肯放了沈楚,是你誘騙我回來......」

  沈朝劍眉驀地緊蹙:「是你先騙我的。阿星,是你先騙我的。」

  他攤開了兩隻修長的手,垂眸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阿楚是在我懷裡咽得氣,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去。這怎麼會有錯?他根本不可能活著,那個人怎麼可能是阿楚......」他抬起眼,凝視著陸暄暄:「是你和秦風騙我在先。」

  「他就是沈楚,你愛信不信。」

  「不說這個了。你身子弱,咱們不說這些話,孩子睡了,別驚擾到他。」沈朝說著話,指骨分明的手順著她的額頭撫摸到青絲,他眼中儘是柔情蜜意,他溫聲問她:「還記得嗎?你小時每逢病了,我都會這樣摸摸你的頭,你說,師哥的手總是涼涼的,這麼貼著你的額頭,你覺得很舒服。」

  衾被之下,陸暄暄的拳頭死死的攥著:「陳其翼死了麼。」

  「沒死,我不想讓他這麼快死。」

  陸暄暄:「皇上呢?」

  沈朝的指尖摩挲著陸暄暄的髮絲的手忽而一頓,他微微歪著頭,輕聲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不殺他,還給他囚在太液池,讓他不得出離便就好了。」

  他幾乎沒有給陸暄暄說話的餘地,輕聲道:「陪著我,永遠別走了 ,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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