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休怪我弄死你

  陸暄暄眸光微微一動，別過臉去，她臉上的表情雖然還維持在一個冷漠疏離的神情，但秦風注意到，陸暄暄的眼角顫抖了一瞬，就在秦風覺得自己話說的可能有些重了的時候，那張臉平平靜靜轉過來，眼中的戾氣更甚：「我說了，咱倆的事情先放一放，我需要用錢。」她頓住，揚起眉來目光凜冽的望著秦風：「把裘衣當了，店裡有兩件錦毛鼠皮，一件狐皮，還有兩件貂裘，那都是值錢的，應該能當些錢的！」

  秦風：「用途。」

  陸暄暄挑釁似的以一種玩味的目光看著秦風：「大漠的世子爺，你在這裡，進退兩難想必也不好過吧？」

  再不好過，還能比現在不好過了？

  呵呵，笑話。

  秦風努力的撐住場子，試圖讓自己別憤怒，因為憤怒，會失去風度。

  「我過得不知多快活。」秦風虛張聲勢的說道。

  

  陸暄暄歪著頭，笑了：「若我說有辦法救他呢？」她揚唇冷笑，絲毫不掩飾語調之中的揶揄：「救你的，拜把子的好兄弟。」

  秦風斂住了笑意，他突然有些猜不透陸暄暄了，從前是陸暄暄一連串的問題，如今風水輪流轉了嗎？大概是天道好輪迴了。

  秦風：「你用錢，做什麼？」

  陸暄暄：「那是我的事。把鋪子賣了，或是讓小華佗去找丁文旺借，你想弄到，總有辦法。」

  秦風受不了被陸暄暄安排似的語氣，梗著脖子看著她：「用途。」

  他倆一個想聊錢，一個想聊感情，終於是一種無效溝通。

  陸暄暄率先失去了耐心，面露狠辣：「那你休怪我弄死你，因為你的狗頭，正好值一萬兩賞銀。」

  聽聽，聽聽，這像是從前那個可可愛愛，人畜無害的陸暄暄說出來的話嗎！？

  秦風從秦大哥突然淪為狗頭。

  是個人都無法接受這種毫無過渡式且強烈的落差感，秦風翻臉了：「你有本事，就來取，看看最後是你死，還是我活。」

  陸暄暄孤立在秦風對面，她垂下眼，秦風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他沒放過她任何細枝末節的小動作，他看到了她的手握成了拳，但兩隻拳頭在發著顫，他看到她的眉目之間流露出一抹淒楚的神情，他看到她的呼吸變得快而急促。

  種種蛛絲馬跡仿佛無聲的在告訴秦風，她是捨不得的。

  看看，看看，他到底沒白疼她一場。

  「你遇到什麼事......」

  「我籌謀多年.......」她心神散亂，更像是獨自喃喃：「不能在這一朝盡數葬送。」

  秦風從沒聽過陸暄暄用這樣的態度和自己說話。

  她從前細聲細語的，像是一隻活蹦亂跳無憂無慮的小兔子。

  她如今聲音沙啞艱澀，像是從胸腔里發出沉鬱多年的憤恨，她目光陰鬱毫無生機，眼中再尋不到半點光芒，像是生活在泥土之下見不得光明的厲鬼。

  秦風避無可避的心痛了，他唇角緊抿，他真的不知道她曾經經歷過什麼。

  他後悔了，後悔讓她記起一切。

  那絕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陸暄暄匆匆撂下了這句話，抬起眼就朝著秦風掠來，抽出腰上的鞭子，秦風從鞭子的嶄新程度來判斷，應該是她新買的。她朝著秦風瘋了似的揮鞭，眼中有孤注一擲的目光，也有窮途末路的絕望。

  秦風沒有廢太多的功夫就將她失去理智的鞭子牢牢握在了掌心，說真的，陸暄暄不搞撒金粉來偷襲他，她根本不是秦風的對手。

  兩個人手執鞭子的兩端，秦風將手輕輕一扯，陸暄暄就撞到了她的懷裡。

  秦風抱住了陸暄暄，牢牢地將她抱住，沉聲問她：「跟我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狂風任性的扯動著兩個人的衣擺。

  陸暄暄在他的懷裡抖了抖，他感覺到她似乎是在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滂沱大雨落下，把兩個人澆透了。

  可秦風知道，陸暄暄在他的懷裡哭了。

  她緊緊拽著他的衣襟，把他黑色的衣裳拽得起了皺。

  秦風摸到了陸暄暄背後揣著的硬邦邦的菜刀，瞬間心如刀絞，她沒變啊，一點都沒變，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還是會來找他，在情緒激動或是無助時還是會難以控制的哭泣。

  他是見過她制敵於死地時的猙獰，那夜她手持兇器刀刀催他的命門，卻在今日沒有拔出身背後的菜刀，只是用了鞭子，她沒下死手，只是恐嚇與憤怒而已。

  她昂起臉，晃了晃他的身，淚珠順著眼角滾下：「秦大哥，給我錢。」

  「你必須告訴我你去做什麼。」秦風強忍著告訴自己別心軟，半步不退：「先隨我回家說。」

  「不能回家，不能讓大師哥知道我想起來了，你回家帶上戶帖隨我出城，能取多少銀子就全都取出來。我在這等你。」雨勢太大，她幾乎用吶喊的力氣說出這句話來。

  秦風沒有由著她安排，將她一把抱起，硬生生將她放在了馬上，他翻身上馬，一路帶著她找了個客棧，他囑咐了店小二給她打熱水沐浴，再給她去買身乾淨的衣裳，便就獨自打馬回家取銀子。

  秦風取了四千兩的銀票，鋪子裡值錢的裘衣他沒去當，這大雨滂沱他急匆匆跑去當鋪，擎等著被狠敲一筆。他找到了黑水，這也是秦風生平第一次找人張嘴借錢。

  短短几天，秦風慘絕人寰的經歷了人生之中很多的第一次。

  他硬著頭皮問黑水：「我媳婦娘家出事了，有錢麼？」

  「陸大山出事了？」黑水詫然看著秦風：「又跑哪兒賭了？讓人扣下了？」

  「不是，她母親那邊，有人下了大獄。」

  黑水十分關心的望著秦風：「怎麼回事？」

  「來不及說，你先借我些錢，如果我還不上，裘衣鋪子送你了。裡面的裘衣貨物，加在一起能值三千多兩。」秦風說完了話，把裘衣鋪子的契約給了黑水。

  黑水不愧是道上混的，義字當先！契約連看都沒看，壓根沒有收。當下與秦風冒著大雨一起去票號，直接取了五千兩銀票，甚至連他以媳婦的名義存儲的老本一併取出來了。他這是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交給秦風了。

  如果秦風拿著錢跑路，黑水這前半生算是白玩兒一場。

  黑水告訴他：「不著急還，救人要緊！」

  秦風十分意外，大受感動，一拍黑水肩膀，鄭重其事告訴他：「黑水，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黑水一愣。

  敢情才交兄弟是嗎？

  要是這樣他不會把老本兒搭進去。

  是不是大意了？他不會跑了吧？

  黑水心裡頭突然沒底了。

  秦風委婉的告訴黑水自己不會跑：「我家裡勞你給照應著。」

  「啊.......啊，這個放心，你放心就是了。」黑水這下也跟著放了心，一家子人呢，跑不了。

  秦風拍了拍黑水的肩膀，豎起食指，指著他鼻子說話：「你後半輩子，我養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