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姐姐
2024-06-14 17:05:04
作者: 小鴨咪
暮色夕晨,天色漸漸沉下。
那一道陰沉而尖利的聲音令陸暄暄脊背一僵,她轉頭去看,見得一個佝僂著腰,白髮蒼蒼的老翁立在不遠的地方,老翁手執一木杖,如同縱橫溝壑般的皺紋布滿他枯黃的臉上,渾濁的眼睛緊緊地望著陸暄暄。
二牛縮了縮脖子,露出一抹恐懼:「爺爺......你只讓我別跟別人說,可這是神仙,不作數的。」
老翁冷冷一笑:「好了,二牛,不要說傻話了,回家吃飯。」
陸暄暄從前聽唐嫂子說起過,二牛的爺爺生性孤僻,極少與村中人打交道,他在村子裡住了二十多年,謎一樣的人,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裡,只大概從二牛口中聽說過,這個人並不是二牛的親生爺爺。
陸暄暄站起身來,儘量讓自己擠出一個無害的笑意:「老人家,我和二牛隨便說說話。」
老人家沒搭理她,移目望著二牛:「回家。」
二牛舔舐著食指朝著老翁蹦蹦跳跳的走去:「爺爺,這個姐姐是神仙姐姐呀,咱們把她放在井裡保佑著我們吧?」
陸暄暄一怔。
老翁轉過頭來看向二牛,雙眼射出恫嚇的怒意,二牛對視上爺爺的目光,駭得耷拉下了頭,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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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暄暄眯起眼,望著這爺孫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偏過頭,去看身後的一棵老槐樹,眸光一轉,想起了當日裡秦風騰身而起飛身上樹的情景,既然二牛說她會飛,想必自己的輕功必也不賴,陸暄暄吸吸鼻子,倒退幾步,轉了轉腳跟,微躬上身,朝著樹幹猛衝過去,腳尖輕點,倏然縱身躍至樹幹之上,連枝葉都未曾抖動。
她來不及高興,只扶著樹幹凝目望著那老翁帶著二牛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陸暄暄自樹上躍下,邁步跟了過去。
二牛和他爺爺住的地方要途經一片楊樹林,楊樹林的盡頭是一望無際荒草漫布的亂葬崗,這裡埋著的大多是由於早夭或是無親無故而無法埋入祖墳的屍體,又或是觸犯了王法而被問斬的罪犯。由於常年沒有人來祭祀,只有荒草一路肆虐生長,途經此處,陰風颯颯,陸暄暄走得心驚肉跳。
她依稀見得遠處有一處平平無奇的茅屋,二牛與他的爺爺先後進入了屋子裡。
陸暄暄蹲在草叢裡,悄悄撥開枯黃的野草凝目看去。
這茅屋連一處籬笆院都沒有壘起,根本沒有什麼水井,可是二牛言之鑿鑿說有水井。二牛看上去高高壯壯,二十幾歲的男人,唯獨臉上純真無邪混沌迷茫的神態一覽無餘,她覺得二牛的心智大概停滯在在六七歲之間,又況且從先前二牛清晰的表達能力來看,陸暄暄認為,二牛應該不是信口胡言。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陸暄暄透過草叢的縫隙見到了茅屋的門開了,二牛的爺爺並沒有拿拐杖,雙手提著一隻沉甸甸的木桶,左右瞧瞧,繞至了茅屋的後面。半晌之後待他回來,手裡的木桶已經沒有了。
那老頭子手裡拿著的木桶是什麼東西?一開始,陸暄暄認為是夜香,但照理說,一個二牛外加一個風燭殘年的孤老頭子,就算腸胃再好,大概也不會製造出滿滿一桶的夜香。
又況且,他沒把桶拎回來。
陸暄暄摸著下巴,強烈的好奇心已經使得她忘記了自己此刻身處亂葬崗這檔子事兒,她越發覺得那孤老頭子有點不對勁。
這會兒時辰尚早,陸暄暄並沒有輕舉妄動, 在草叢中蟄伏至後半夜。
陸暄暄站起來的時候腿都麻了,抻了抻腿,茅屋已經熄燈很久了,她躡手躡腳朝著茅屋背後走去,菜刀還在她的背後揣著,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陸暄暄認為,自己曾經於暗巷之中輕鬆幹掉一群彪形大漢,所以一個孤老頭子與一個心智不全的傻小子,就算交起手來她也不怕。
當然,做人還是不能輕敵的。
她堅信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所以當她發現自己具備將銀針當成暗器這一高超的絕藝,果斷選擇把小華佗的銀針收為己用。
陸暄暄步履輕盈,輕手輕腳來在茅屋前的窗根下,屏息凝神的聽了一陣,除了二牛的鼾聲之外,再無其他。天色太黑,就算她捅破窗戶紙也看不到裡面的人,所以陸暄暄又繞至茅屋後打探,她感覺真正的玄機應該在屋子後面,終於,她在荒草之中隱隱發現有一塊黑色的毛氈。
她悄悄走過去,輕輕的掀起毛氈,果然見得一口井水。與尋常井水所不同的是,井壁邊緣搭著一個生鏽的鐵梯,借著蒼涼的夜色,她俯身去看,並未看到井水,唯有深不見底的黑洞。
陸暄暄將背後揣著的菜刀拔出,用牙齒咬著,順著鏽跡斑斑的梯子爬了下去。
她爬了好一陣,牙齒咬著沉甸甸的菜刀幾乎有些發酸,腳尖才探到了平坦的地面。
伸手不見五指,眼前一片漆黑,陸暄暄猶豫了,她心裡也沒底,不敢冒然向前走了。
她想,要不要回家取個明火兒,明兒個再來?
「誰?」一道女子聲響打破了寂靜:「是誰?是二牛麼,是不是二牛?」
由於女子輕飄飄的的聲音里夾雜著不安和畏懼,陸暄暄反而心裡有了底氣,她悄聲道:「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你是誰?」那女子又追問。
陸暄暄:「我就是覺得那老頭子蹊蹺,一路尾隨過來的。」
黑暗的寂靜里傳來了女子低聲的呼救:「救救我們!快去報官!」
報官是不可能報官的,秦風一家是逃犯,她自己殺人的事情也沒搞清楚,陸暄暄感覺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主動踏足官府的大門。
陸暄暄輕聲道:「你別著急,你們在哪?我能救你們出去,你們有幾個人?我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在你的右手邊有個桌子,桌子上有火摺子還有蠟燭。」女子的聲音有氣無力,一句話她花了長久的力氣才說完。
陸暄暄換了只手拿刀,果然觸碰到了一方桌子,她找到了火摺子,將蠟燭點上,一束昏黃的燈,她掌燈朝著前方走去。
「你們在哪.....」她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見得右手邊有一道欄杆,欄杆之中,影影綽綽約摸有十來個女人橫身躺在稻草上昏睡著,只有和她說話的那個女子,伏在鐵門邊,雙眼流露出強烈的求生欲望,她緊緊地盯住陸暄暄:「姑娘,告訴官府的人,這裡有十多個女人,都是被吳崇喜那畜生關進來的,他給我們在飯菜里下藥,我們沒力氣呼救,他威脅我們讓我們聽他的號令,已經有半年之久了,姑娘,求你,我給你磕頭,你快去報官吧。」
陸暄暄無法報官,借著光看見了牢門有一把銅鎖,她抬手晃了晃那鎖。
牢門內的女子聲音急切:「姑娘,快去報官呀,那木架子上還有個女人,她快死了已經!」
「哪個木架子?」陸暄暄掌燈,轉身朝著前方走去,借著光,她看到了一條熟悉的身影。
那個女子低垂著臉,雙臂張開,被繩子綁在一方木架之上,她頭髮蓬亂,滿身被鞭子抽打過的痕跡,她傷勢極重,身上染著血污,陸暄暄走進,用這如豆般微弱的光去照亮女子的臉,剎那間,她只覺得眼前這昏迷不醒的女人好生面熟,心口宛如被人剜了一刀,幾乎是一種本能一樣的脫口而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