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活冤家
2024-06-14 17:04:47
作者: 小鴨咪
第二日的秦家過得雞飛狗跳。
秦力:「老二!暄暄把鹽罐子放在哪了!?」
秦泰:「爹!我大嫂把我那件灰袍子放哪裡去了?」
秦力:「老二!知道暄暄把皂角收到哪裡去了嗎!?」
秦泰:「哥!我大嫂新給我做的那雙鞋放哪裡去了?」
大嫂,暄暄,她的名字充斥了秦風耳朵里一整天。
他昨夜遊魂一樣的回來,回來之後便就滿面戾氣地靠在炕上的樟木箱子前,他交疊著兩條修長的腿,就這麼枯坐了一天,秦力和秦泰根本沒挑簾去看過秦風,不看都隱隱感覺那屋子裡隱隱往外頭散發著戾氣。秦風聽了一天秦力和秦泰找東找西的聲音,可他不一樣,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找得到,因為陸暄暄知道他的眼神不好使,就算桌子上多了一盞小茶壺,她都會拎著他的袖角讓他先摸一摸。
他沒去裘衣坊,本和黑水約定的小聚也爽了約。
他想給她富足的生活,才會跑去裘衣坊做最卑賤的差事,才會接近黑水,和那種他從前不放在眼裡過的小嘍囉打成一片。
所有的一切,伴隨著她走了,統統失去了意義。
他滿臉戾氣的思考著陸暄暄的話。
方方面面不合適。
是哪些方面了?!
他捨不得碰她,一門心思想對她好,甚至以為自己被戴了綠帽子都捨不得吼她,最後還是換回了這個小沒良心的一句方方面面不合適。
不過,小沒良心的這會兒在陸家過得倒是平靜。
她收拾著自己的包袱,從包袱里拿出了兩條絲絛,又拎出了兩雙襪子,最後,又在另一個包袱里看到了秦風從前給她的銀子,甚至還多了不少的銀票。
給她絲絛和他的襪子是什麼意思她不太理解,可給她銀子傍身她是明白的。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比起感動,她總得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角落裡被綁在炕柱邊的陸大山眼睛都直了:「閨女,你放了我行嗎?我真的沒撒謊。我求求你了,你可憐可憐你爹吧,我這麼大歲數了,天天被你們兩口子綁來綁去的,我真的快不行了!」陸大山眼眶酸澀,渾身發抖:「我憋不住了!一天一宿了,我想撒尿!」
「憋不住就尿唄。」陸暄暄垂眸整理著自己的包袱:「你什麼時候說實話,我什麼時候放了你,你不說,就繼續挺著吧。」
陸大山沉默。
陸暄暄昨夜沒做別的事,綁了陸大山以後,腦海之中反反覆覆的想著那兩個刺客說的話。
他們惡毒的眼神近乎一致,並且都認為她是跑走的,陸暄暄雖然回憶不起來他們的身份,可自己心裡對他們的排斥騙不了人,她覺得自己大概應該是偷跑走的。
既然跑走了就該單獨出現,那後院埋著的女人怎麼回事?
也不過一炷香的時辰,陸大山終於挺不住了:「姑奶奶,我跟你說實話,我秋收那天是去山洞裡躲債不假,我一個人蹲到了後半夜,回來的路上,我見到了傻二牛,二牛跟我說兔兒山上有兩個神仙姐姐打架,我以為他說傻話,便就轟他,結果我發現二牛手裡拿著一個荷包,我搶過來 ,問他是哪來的,他說是神仙姐姐散的,我把荷包搶走了,去兔兒山上看,見到了已經暈過去的你們兩人,我把你們都帶回了家,她沒挨過,後半夜死了,你活了,就這麼簡單。」
陸暄暄壓了過來:「就這麼簡單的事,你跟我扯什麼我殺了我姐姐?!」
陸大山理直氣壯:「我不這麼說,你能把我當你爹孝敬嗎?」
「行,爹,我好好孝敬孝敬你。」陸暄暄抓起了秦風的襪子朝著陸大山嘴裡塞進去了。
她拿著銀子轉頭出去,打算出去找二牛,平日裡二牛最常喜歡在一條小溪旁邊挖鼻屎。不找他的時候,他常在那,今兒個想找他了,人沒影了,事實總是不隨人願,陸暄暄無語擰了擰眉心,去藏花閣找小華佗扎針。她順路買了一身男裝換上,又買了一頂新的黑紗冪籬遮面。
華燈初上,她一身男裝入青樓,如履平地,小華佗不出意外,正在醉心的房間裡養傷。
小華佗看見陸暄暄進來,也不打招呼,橫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捂著腦門上棗大的包:「沒這麼容易了結,打聽打聽濟南府薛家!你那獵戶男人得罪了我,他死定了!等我好起來的,我絕不可能放過他!」
醉心偷偷推了推小華佗,小華佗少爺脾氣上來了:「推我幹什麼?我活這麼大,都是我打別人,生平頭一次讓人打了滿頭包,還是赤裸裸的冤枉!這事兒我越想越來氣!他認識黑水怎麼著?就是認識洪水我也不怕!」
陸暄暄拎著手裡的包袱,也不接小華佗的茬:「我的失憶你若給我治好了,我幫你把醉心贖出青樓。」
小華佗「噌」地一下看向陸暄暄。
醉心怯生生的問她:「姑娘,五百兩,不是一筆小數目的。」
小華佗笑道:「也就你信她!她男人是那山溝子裡的窮獵戶!若能拿出五百兩,我他娘的當場把我靴子吃了!」
陸暄暄把手裡的包袱往桌上一砸,挑開包袱皮,真金白銀露了出來,小華佗踉蹌起身和醉心圍了上來,金銀在燭光的照耀下綻放出迷人的光芒,小華佗連忙著手清點,單銀票就有五百兩了。
沒人想到一個小小的獵戶家的娘子竟然有這麼多的錢。
沒人知道,這是秦風每天累死累活用血和汗換來的銀子。
陸暄暄把包袱皮繫上了,看著小華佗:「治好我,我替你贖了醉心。」
小華佗不提吃靴子的事兒了,瞬間精神抖擻,連腦門上的大包都冒著炯炯亮光:「朋友!請躺下,讓薛某為你診治!」
醉心忙不迭替陸暄暄鋪裝整理。
陸暄暄躺在了床上,小華佗坐在旁邊替她診脈,此刻正是青樓喧鬧時,外面絲竹管樂之聲不絕於耳,當中夾雜著吟詩作對之聲,也有男人放浪的笑聲,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順著門縫裡溜進來,可室內的氣氛嚴肅之中透著一抹神聖。
小華佗閉眼搭脈,忽又睜開,問她:「你和相公吵架了?」
陸暄暄橫眼看他:「怎麼?」
小華佗:「脈象有些沉細遲緩,若無根浮萍,朋友,要注意身體。」
小華佗一臉殷勤的表情望著陸暄暄。
陸暄暄轉過眼,懶得搭理小華佗。
她遭此巨變,滿心纏繞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誰,這種心念早就蓋過了她和秦風昨夜的分別。可她到底不是個小沒良心的,怎不知秦風待她的情誼,與那兩個刺客惡毒的眼神相比,秦家人望著她時的眉眼永遠卻是和善而關心的。
她一朝淪落成無根浮萍,心脈相連,脈象自然有體現。
「趕緊扎針放血吧。我得早點找回記憶。」她閉上眼,沉聲道。
不過這一次的施針腦海清明的感覺卻不似從前,小華佗開了個振奮精神的方子遞給她:「拿去抓藥吧,你思慮太重,泄你的精氣神,這次針灸效果大概不如從前。」
陸暄暄看了小華佗一眼,接到手裡。
她收拾好了包袱,給了小華佗五十兩銀子,戴上冪籬出門。
門外聲音紛雜刺耳,她邁步出去,滿樓花燈點綴樓內,一樓堂內正有女子表演水袖歌舞,彩帶翩翩,陸暄暄無心欣賞,沉默的低頭下樓,一樓上來兩個男人,陸暄暄不經意抬頭,望見了秦風和黑水。
真是活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