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好聚好散
2024-06-14 17:04:45
作者: 小鴨咪
夜色悄然寂靜,一雙修長的手浸入盆中溫暖的水裡,秦風輕輕的將雪白的帕子投洗,擰乾,遞給了陸暄暄。
陸暄暄臉上染著斑斑血痕,髮髻稍有凌亂,她恍惚的接過,腦海里紛雜不安,垂著眼盯著手裡的帕子發呆,她的眼前有一幅完整的畫面:
黑衣人平坦的額頭插著一支鋒利的箭,合不上的眼裡,露出的神情皆是恐懼。
陸暄暄認為,自己如果稍有差池,下場極有可能與那黑衣人無異。她面如死灰,回過幾分神來,烏黑的瞳仁稍稍移動,偷瞥了一眼佇立在自己面前的秦風。見得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臉上,目光交融,陸暄暄脊背生寒。
秦風輕輕的抽出了她手裡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將溫暖的帕子輕落在她的臉頰上,她心裡一緊,別過了頭。
他的手就停頓在那,壓下眼中的落寞,將帕子放在了她的手心裡。
「擦擦臉。」他說。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陸暄暄哪有心情擦臉,僵坐在炕沿邊,不經意一瞥,見得衣櫃的門是開著的,看向身畔,這才見得桌上鋪著一方包袱皮,裡面放著他平日給她買的珠花首飾。另一個已經打好的包袱里裝著她的衣裳。
他明顯在給她打包袱。什麼意思呢?他查了多少?是不是已經認定自己是刺客同黨了,有沒有可能刨土挖坑,連人帶包袱一起丟進坑裡去。想到這裡,心裡愈加亂,她決意探探對方深淺。
陸暄暄這輩子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喚過誰:「秦大哥......」
秦風眉心輕輕一皺,安撫她:「別怕,沒事了。」
陸暄暄一愣:「?」
秦風:「你聽我解釋。」
陸暄暄:「???」
他聽不見陸暄暄的回覆,心裡愈加急切,壓上心頭一股煩躁,他坐在陸暄暄身畔,靜默一陣,組織好了陳詞,才謹慎開口:
「你初來之時,我確實不信任你,也曾去打聽過你,聽說了你在八歲那年被陸大山賣去了給人做丫鬟。後來相處久了,這件事,你從沒和我提過,你給人當丫鬟又被發落回來,當中必然是發生過什麼事的,我想,那大概是你不願意提及的往事,便就從沒問過了。我綁走陸大山並非為了查你,我盤問他也只是想弄清楚在你八歲那年他把你賣去何處,我想知道,誰欺負了你。」
陸暄暄不說話,豎著耳朵仔仔細細的聽。
可秦風就坐在她身畔,再沒說別的了,屋子裡靜下,她手心忍不住打顫,冷場了,總得說點什麼話吧,總得解釋點什麼吧,自己不是陸暄暄那是誰呀?來自哪?為什麼當了陸大山的閨女?這些總得說清楚,好打消了對方的疑惑吧!
「我看出了你有隱情,當時的確想過你和刺客可能是一夥的,可我沒想到你不能言說的隱情竟是錯手把你姐姐殺了,為了改頭換面,才來此避難。」秦風頓了頓,陳懇的和她道歉:「我冤枉了你,是我的錯,你別難過,也別心寒。」
也別和我生分。
這最後一句話壓了上來,卻說不出口。他秦風這輩子就沒用這麼卑微的語氣和誰這樣說過話,第一次,他很不適應,最後一句糾結來去,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陸暄暄圓不了的謊,萬沒想到秦風替她圓了,他甚至都沒追問她是誰,還反過頭來和她道歉。
陸暄暄擠出了一聲笑,笑得極為客套:「嗐,秦大哥,沒事,都過去了。」
秦風:「......」
陸暄暄:「那兩個刺客,是什麼來頭?」
秦風:「仇家雇兇殺人。」
陸暄暄沒問秦風你的仇家是誰,她從前不是沒問過,可他不願多說。陸暄暄一動不動的觀察著秦風,她想走,一時一刻也不應該在此地久留,她得弄清楚她到底是誰,她得去找陸大山去對峙。
秦風平日裡跋扈的氣勢煙消雲散,他一反常態,溫聲去問陸暄暄:「暄暄,有句話我得和你解釋清楚,我從沒說過我喜歡的是那種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似的女孩。」他頓住,誠懇的看向她:「我動心了就是動心了,你心思單純也好,處心積慮也罷,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他說完了話,屋子裡又靜了,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也無法知曉她此刻是什麼反應。
陸暄暄腦袋恍惚,一門心思想著離開這裡去查自己的身份,她哪有心思把秦風的表白聽進心裡。可她怎麼說走的事兒呀,說得多了,她生怕秦風起疑。
秦風眸子掠過一重失落,喉頭動了動,低聲問她:「暄暄,不走了好不好?」
「......不太好。」陸暄暄脫口而出。
三個字仿佛頃刻之間組成了一根棒子,迎頭給了秦風一棒。
陸暄暄意思到自己說得太快,又擠出了個笑意解釋:「秦大哥,其實我想了,咱倆可能不太合適,比如性格啊......對吧......方方面面的吧......」
然而這個解釋起不到任何安撫的效果,如同棒子上嵌入了密密麻麻鋒利的狼牙,迎頭再次痛擊了秦風一記狼牙棒。
他點頭,站起身來,故作輕鬆似的笑:「也行,我也覺得咱們確實不合適。」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柜子前,彎身收拾,根本不知道自己收拾了什麼東西,甚至把他自己的絲絛和兩雙襪子稀里糊塗的抓起,一併放進了炕桌上的包袱皮里。
秦風額頭聳起了一條青筋,臉上火辣辣的燒,也不知是氣還是惱,是失落還是心碎,可他強壓著,生怕自己著了痕跡,匆匆打了個包袱結,以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和陸暄暄說:「東西給你收拾好了,你接下來打算去哪,我送你走。」
儘管秦風此刻遭受到了沉痛的打擊,仍無法自控地在心裡暗自祈禱她說出回去陸大山的家裡。
陸暄暄自然也別無他選:「我只能去陸大山那,他人品是差了點,可好在只認錢,不會傷害我,你把他綁了,也算是嚇唬了他一場,他估計也不敢再把我賣了。」
四野空曠,不知哪棵樹上落了一隻貓頭鷹,嗚嗚地叫著。
已經是後半夜了,秦風和陸暄暄一前一後的走。
與以往所不同的是,走在前面的是陸暄暄,走在她身後的卻是秦風。
他右手把包袱掛在肩膀上,臉上全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沒人知道他心裡碎成了冰碴。
陸暄暄幾次回頭看他,她放慢了腳步,回首望著秦風訕訕一笑:「秦大哥,你是個好人,會找到......」
「陸暄暄,我不是什麼好人。」他歪頭,擠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幽幽凝視著她:「我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人都多。」
陸暄暄唇角一抽,弱弱地開口:「秦大哥,別這樣說話,咱們好聚好散行嗎?」
「可以。」秦風倒是好說話,倏然斂了一臉兇相。
她依舊走在前頭,步履匆匆,仿佛生怕在這裡多待一時一刻。
秦風望著那條身影,心頭怒意漸漸消散,徒留滿心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