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執刀人
2024-06-14 17:04:36
作者: 小鴨咪
藏花閣。
房間裡沉浮著幽幽香氣,窗欞緊緊的關著,室內的光線並不明朗,唯有絲絲縷縷的光順著窗戶的縫隙溜進室內。
梨花木的床沿邊綁著一個女子,她的兩條手臂被兩旁淡紫色的紗帳緊緊懸吊住,脖頸下緊貼著一把鋒利的菜刀。
執刀人自是陸暄暄,她歪頭看著被束縛在床沿邊坐著的醉心,一雙眸子明暗不定。
醉心雙頰本就染著胭脂,此刻因得緊張,顯得更紅了。
陸暄暄勾勒一抹笑,歪歪頭,用刀子貼了貼醉心細弱的脖頸:「你怎麼知道我爹叫陸大山?」她頓了頓,冷笑愈加濃烈:「你查我?」
醉心六神無主,目光閃爍不定,冰涼的刀鋒散發著森森的寒氣,醉心對上陸暄暄那雙冷冽的雙眼,她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呼吸愈發急促,終於沉聲道:「不是......不是查你.....是....是因為......」她停頓住,終於肯招:「因為我才是陸暄暄。」
陸暄暄握住刀柄的手突然僵滯。
醉心央求道:「姑娘,我求你一定不要告訴陸大山我在此處,若以他的為人,他定不能放過我,定會來逼我要錢的,若他知我在此,逼我出去接客都有可能。」
陸暄暄放下屠刀,面容平靜,冷聲質問:「我怎麼才能相信你?」
「我的母親叫陸陳氏,在我八歲那年就亡故了,葬在兔兒山腳下的荒地,陸大山的右臂有一塊刀疤,是他早年被追債的坎傷的。」
醉心陷入了回憶之中:「母親去世之後沒過多久,陸大山欠下了一筆賭債,他走投無路,要把我賣去青樓。」醉心停頓住,雙目漸漸泛紅:「我那時候身量小,被他夾在腋窩下根本掙脫不得,我唯有拼命抖著腿,苦苦相求,大聲呼救,半路上,我遇到了唐嫂子,那時候唐嫂子懷著身孕,攔在陸大山面前替我說情,可都無濟於事。他夾著我,一路朝著這春風城走來,就在這藏花閣門外時,我遇到了路過的少爺。那時候少爺也才十歲,跟著家人出來辦事,少爺見我可憐,便就給了陸大山一百兩銀子,將我救下。」
她說到這裡,愈發動情,連目光也變得柔軟了下來:「我永忘不了那一日,少爺站在遠處,小小的右手晃動著腰間的玉佩,他笑著說,這個丫頭,我要了。
後來,我一路跟著薛家回了濟南府,從此以後,我就伴著少爺左右侍奉,少爺待我很好,教我識字,教我讀書,帶我逛花樓,去看戲聽曲兒,偌大的濟南府,有的是我生平聞所未見的新鮮玩意兒。少爺待我不同,我們自小一起相伴長大,許多情誼早就無需言語。後來,老夫人知道了這件事,便就許了少爺,將我納為妾室,可是,少爺和老夫人說.....」
醉心停頓住,一向怯生生的她,竟然昂起了臉,迎向陸暄暄的目光,她的目光之中露出罕見的堅定:
「他要醉心做他的妻。」
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
醉心熱淚盈眶的望著陸暄暄:「老夫人勃然大怒,認為是我狐媚少爺,作為懲罰,將我賣回到了此處的青樓,那時候少爺被人看著,不得出離府內,可他態度堅決以絕食相抗,老爺和夫人大概是不忍見得少爺活活病死,又無法容忍我們私定終身,便就將少爺逐出家門自立門戶。」
陸暄暄望著泣不成聲的醉心,最終決定替她鬆綁。
醉心跪在了陸暄暄的面前,不住央求:「陸姑娘,一定是陸大山發現了我在這裡,所以綁走了少爺,他一定糾纏少爺去要銀子了。」
怎麼可能,陸大山自己還下落不明呢,陸暄暄將醉心扶起來,對她道:「你先別慌,我去查一查。」
儘管嘴上安慰醉心不要慌張,可陸暄暄此刻心內比醉心還要慌。
如果不出意外,柳季榕,陸大山,小華佗皆被秦風帶走了。柳季榕大概是被秦風發現了男扮女裝,陸大山估計是因為那一夜她哭著坐在樹下沒有給秦風一個合理的解釋,小華佗是為什麼?
陸暄暄一愣,心說莫不是小華佗告訴了秦風自己不是陸暄暄?
陸大山知道她殺過人,小華佗知道她不是陸暄暄,那麼自己無疑在秦風眼裡自己即將徹底淪為一個嘴裡沒實話的女魔頭。
陸暄暄暗自思忖,此刻唯有穩住醉心。好在的是,醉心言辭之間皆不願與陸大山相認,那便就好辦得多,她拿出五十兩,對醉心輕聲道:「一會兒我會把這個銀子給老鴇子,讓她不許你接客,你且安心在這裡等著,我若見到了陸大山自會把小華佗帶回來與你相聚。」
她花了秦風的銀子,送了醉心一個順水人情。
醉心果然心下感動,沉聲道:「姑娘,那你怎麼辦?你到底是誰?陸大山可有為難與你?實在不行,咱們報官吧?」
陸暄暄嘆聲氣,搖頭:「我失去了記憶,後被陸大山賣去了我夫君家裡,好在的是,我夫君待我很好。若是報官動靜鬧得太大,人人必得揣測那陸大山是否趁機輕薄於我,舌頭根下壓死人,那我和我夫君的日子可就過不了了。」
醉心睜著滿眼單純的杏目,不住點頭:「你說的在理,那還是不要報官了,你放心,你失憶的事情我絕不會對外說的。」
小白兔就是小白兔,好騙得很,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心無助露在眼神之中,對視上這樣一雙無助的眼,莫說男子,就連陸暄暄都對她起了幾分保護的欲望。
陸暄暄嘆氣,戴上冪籬出門離開。
日色將盡,暮色西沉。
陸暄暄揚鞭策馬朝著黑水的賭坊行去,這一次,門外望風的男人先將她攔下了:「秦大嫂,黑水大哥出去辦事了。」
陸暄暄知這是閉門不見的意思,她也不慌,望著男人點頭:「好的,那我去報官了。」
男人一愣:「報什麼官?」
「家父陸大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自然得報官。」她說完了話轉身就走,一路出離院外,走到樹前牽馬,終被男人攔下:「秦大嫂,等一下。」話音未落便就回去通稟。
陸暄暄目的達成,站在原地憂心忡忡的等待著。半晌之後,秦風一身緊趁利落的烏黑長衫邁步出來。
他臉上沒有戴著面罩,就站在門口,負手靜靜的凝視著陸暄暄。
只是背在身後的那雙手,緊緊地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