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嫁人

2024-06-14 17:02:36 作者: 小鴨咪

  陸暄暄剛進屋,還沒放下背後的竹簍就聽說自己馬上要嫁人了。

  太突然了。

  她甚至來不及做什麼反應,一雙又圓又潤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王婆子大痣上的那撮毛。

  王婆子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打量著陸暄暄,陸暄暄一身打著補丁的薄襖,右邊肩膀處還被竹筐磨損的鑽了棉絮,個頭兒在女子裡算是高的,一根竹簪簪著烏髮,發上還有幾粒尚未融化的細碎冰雪,雖然一臉菜色,可一雙明澈靈動的眼睛如含著一汪春水,是個美人坯子。

  陸暄暄依舊專心致志的凝視著王婆子大痣上的那撮毛:「嫁人?現在?」

  「啊...啊,就現在,好閨女,聽爹的話,擇日不如撞日。人家著急沖喜,來不及操辦,你就委屈一下罷,好在的是王媒人說了,他們家人丁少,事兒也少,你去了不會受委屈的。」陸大山頓了頓,特別強調了一下:「他們家沒婆婆,就一個老公公,和小叔子。」他說著話,把手裡的包袱遞給閨女,並且貼心的囑咐道:「壓腰錢放在包袱里了,別掉出去。」

  「....秦家?做什麼的?我送柴這麼多戶,也未曾見過哪家姓秦的人家。」陸暄暄沒接包袱,她搓著兩隻凍僵的手,焦慮的望著父親。

  陸大山一愣,扭頭看向王婆子:「她男人做什麼的?」

  王婆子:「獵戶,打獵為生的。」

  陸暄暄又問父親:「家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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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大山看向王婆子:「家住哪?」

  王婆子:「就住在青山腳下。」

  陸暄暄眯起眼睛望著父親:「合著您什麼都不知道就把我賣了?」陸暄暄停頓住,歪著頭打量著陸大山:「賣了我多少錢?」

  這題陸大山會,可他必然不能回答,只是一臉沉重的把包袱塞進了陸暄暄的手裡,歪頭跺腳:「你爹也有難處啊。」他蹲下來了,大手捂著臉,深吸一口氣,沉痛嘆道:

  「你以為爹把你這樣嫁出去,心裡好受嗎?爹這也是沒招了呀!」他說著話,仰頭眨眼,淒聲道:「都是爹沒本事,與其讓你跟著我活遭罪,還不如讓你奔個好前程。」陸大山話至此處竟開始扇自己嘴巴,啪啪作響,老臉登時紅了,淚也下來了。

  陸暄暄看著老父親又扇嘴巴又薅著頭髮的,並沒有太深的觸動。

  畢竟自己記事以來才跟這老父親相處了三個月,她一臉的平靜,甚至將手偷偷探入了包袱里,摸了摸銀袋子,隱約能摸到碎銀,估計得有個三四兩,也行了,甭管他把自己賣了多少錢,起碼還曉得分自己點。

  陸暄暄腦海里浮現出的都是最現實的問題,她理性的環視家徒四壁的室內,確實也是窮得響叮噹,眼見下完這場大雪就得封山了,打柴的活計多半也做不了了,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就得和陸大山大眼瞪小眼的挨餓受窮。陸大山單是分她就分了三四兩銀子,對方給陸大山的禮金想必得更多,對方既能拿得出手這麼多錢,多半也不是窮苦人家,起碼不用忍飢挨餓。她想了想,吸了吸鼻子,假麼三道的佯裝悲痛,把陸大山攙起來了:「爹,您別這樣,我嫁就是了。」

  「好閨女啊!你真懂事。」陸大山站穩當了。

  陸暄暄轉頭看著媒婆臉上的毛說話:「什麼時候走?」

  「就現在,我送你過去。」王婆子笑著道。

  陸大山顧不上擦眼淚,吸了吸鼻尖垂下的鼻涕:「我跟著一道去,我得送送我閨女去。」

  「你去?」王婆子看向陸大山:「你去做啥啊?」

  陸大山:「我怎麼也得去認認門啊!」

  王婆子當然知道陸大山心裡打著什么小九九,秦家沒有下聘書,也沒擺酒,始終沒有露過面兒,陸大山這是生怕秦家把這丫頭轉手賣了,王婆子點頭:「行吧,那就一道去吧,你們親家見個面也好,打消你的顧慮,你見了那秦家老爺子就知道了,面慈心善,可不是事兒多難伺候的老公公。還有秦獵戶,哎喲那長身玉立,高大挺拔......」王婆子話到此處衝著陸暄暄挑眉毛:「那眼睛,甭提多深邃了。」

  陸暄暄面無表情的看著王婆子大痣上的毛一顫一顫。

  她專心致志的想,她怎麼就不拔了這撮毛呢?

  屋外風雪未歇,三個人踩著積雪咯吱作響,風雪交加,稍一張嘴便就灌了滿腔冷風冰碴,陸大山和陸暄暄默契的抿著唇,頂著風雪前行,唯有王婆子,嘴皮子不閒著:「告訴你呀,今兒不單是個黃道吉日,你瞧著了嗎,天公作美,這麼大的大雪就是個好兆頭,瑞雪兆豐年,往後你倆的日子定能越過越豐順吶。」

  陸暄暄冷眼看了一眼王婆子嘴上的一撮毛都結了冰碴兒了,臉蛋子凍得發紫,她還有閒心淨揀好話白話,陸暄暄不想張嘴喝風,只悶聲應了一聲,繼續前行。

  陸暄暄發現,這腳下的路是越走越偏了,穿過密林,又過冰面,翻了陡坡才依稀望見青山腳下有戶矮房。

  矮房有三道門,一間是廳房,左右兩間是內房。院裡左邊有間單獨的小屋是個灶房,院子壘起的籬笆院歪七扭八,院內一口破缸,破缸旁邊堆著幾個生了鏽的捕獸夾和一些破銅爛鐵。淒風冷雪澆在院中,透著一股子蕭條。

  .....這看著像是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陸暄暄感覺自己上當了。她立刻緊張起來,開始擔心這戶人家不會把自己轉手賣了吧。

  陸大山也驚了,愕然望著衰敗的院落,放慢腳步,待得王婆子兀自往裡走,陸大山眼睛提溜一轉,壓低聲音,快嘴告訴閨女:「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感覺不對咱就撤。」

  「行。」陸暄暄也這麼想的。

  陸暄暄跟在陸大山的身後步入了房屋。

  室內昏昏暗暗,透著一股寒氣,根本沒比外頭暖和多少,廳里也窄小,王婆子把懸掛風兜的木架挪走才勻開了站三個人的量,門對面坐著一個身穿厚棉衣,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男人四方臉,高顴骨,小眼睛濃眉毛,下巴蓄著濃密的絡腮鬍子,膀大腰圓,看上去孔武有力,由於體型碩大,他屁股底下的八仙椅子顯得十分渺小。

  王婆子給陸暄暄介紹:「這位是秦力,是你男人的父親。」她說著話拽了拽陸暄暄的衣角:「還不快喚爹。」

  陸暄暄心說此人長得張牙舞爪的,和王婆子嘴裡描述的面慈心善的老公公根本搭不上干係。

  「爹。」陸暄暄垂眸喚了一聲。

  秦力自上而下的打量著陸暄暄,瓮聲瓮氣的應了一聲,上來就問吃的事兒:「你會做飯嗎?」

  「......」陸暄暄還未回話,身後傳來腳步響動,陸昭昭驀然回首看去,見得風雪之中走來一個頎長身影的男子。

  王婆子推了她一把,低聲道:「這就是你男人,秦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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