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外人

  白素芳感覺到心臟里傳來細密的疼痛，張嘴，卻又說不出任何辯駁的話。

  白家一直沒去找明若初，當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白素君曾經為了明軒泰走的義無反顧，沒有顧及父母親緣。

  也因為明軒泰聲名狼藉，而白家家大業大，更還有不少親戚幫襯，枝繁葉茂，唯恐明軒泰借著白素君咬上一口，再也脫不下去，再惹得親戚不滿，家族和產業都分崩離析……大廈傾頹，可不是白家想看到的場景。

  

  更因為……

  明若初幼時消失無蹤，白素君這唯一的紐帶也徹底死去。

  即使明若初之後被找回來。

  白家也並沒有那麼多的感情，去聯繫這個小輩。

  等到白素芳意識到明若初的存在時，她已經成為了沈少夫人，遊走於上游的圈子，同樣對白家若即若離，所以兩邊都保持著一個自認為合適的距離。

  白素芳曾經偷偷過來看過明若初一次。

  她看見明若初笑的溫柔可人，對待其他富家太太遊刃有餘，只是抿了一口紅酒，轉身就走。

  助理還問：「不是要去找小姐的嗎？」

  白素芳卻說：「她看起來過的很幸福，那就不用打破那層關係。」

  當時白素芳認為，明若初不需要白家的庇護。

  所以走的瀟灑。

  而現在，她感覺著侄女柔軟的頭髮磨蹭著她的膝蓋，感覺到裙角被輕輕的拉扯著，再聽著她像是無所謂的說出一個殘忍的事實，心臟抽痛不已。

  什麼幸福。

  什麼適度的距離。

  什麼成年人的理由和考量。

  不過都是她們不願意面對一個毫無感情基礎小輩所找的藉口。

  明明她們血脈相連，不需要任何的紐帶。

  想到這裡，白素芳的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她垂下頭看她：「抱歉，我的孩子。」

  明若初突然鼻尖泛酸。

  可她卻又莫名的勾起唇角，看著白素芳眼底那滿溢而出的心疼，她的指尖慢慢上爬，握住了大姨冰涼而顫抖的手，低聲說。

  「沒什麼可抱歉的，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大姨，我知道白家並沒有放棄我，只是覺得我們的生活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不必干涉。

  但沈凌赫是不同的。

  我用了三年時間都沒有焐熱那顆心，離了婚之後更加沒法撼動那個男人的心半分。所以除了利益，我不認為那個男人會站在我這邊，會答應我幫忙解決明氏的輿論危機。」

  她認真解釋著，可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迴旋鏢一樣往心臟里扎。

  大姨聽到她過去的委屈，會心疼的看著自己。

  沈凌赫卻連自己曾經的委屈都不會聽。

  他只是站在高地指責自己的一切。

  這樣的人，要她怎麼相信？

  她還不如去相信合作的周敬軒，相信利益相關的沈錚會為了解決沈凌赫，而讓自己先拿到那塊地。

  至於之後，她也會顧念奶奶和對沈凌赫的情誼，背刺沈錚，幫助他坐穩位置。

  她本來可以做到的。

  可惜，沈凌赫對自己沒有一點點的信任，抬價攪局。

  徹底斷了她想從沈錚那兒得到這塊地的念想。

  白素芳聽完她的話，也大概明白了這些事情里的博弈，又說。

  「可現在，那塊地突然被抬價，沈氏和其他家可能都要搶破頭，你能拿到那塊地的機率太小。」

  「嗯。所以我已經撕破臉回去跟明軒泰下了最後通牒，不再管沈氏的紛爭，我得先讓明軒泰趕緊帶著明氏出局。」明若初又恢復了認真的模樣。

  白素芳還是溫柔的捏捏她的耳朵。

  「明軒泰沒那麼好對付，要是把他逼到絕境，難保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知道，所以我在等，在給他時間。五千萬和明氏的一席董事席，他只能選一個，我不放心他這個定時炸彈繼續坐在董事席位上。

  只要他提出條件，用席位換五千萬的合同，我會答應的。」

  明若初信誓旦旦。

  畢竟明軒泰手裡的底牌只有這個席位了。

  至於沈錚，自己一旦和他撕破臉，利益上應該已經掰扯乾淨了。

  他應該也不會繼續在明軒泰的身上花費心思。

  她和白素芳正商議著。

  周敬軒的電話打了過來。

  「嫂子，晚上一起吃個飯，我們先聊聊周家和ZC的合作吧。」

  「現在？」

  明若初微愣。

  現在很多事情都沒有解決，就急著談合作的事情嗎？

  周敬軒嗯嗯好幾聲，才笑說：「ZC到底和明氏沒有直接關係，我家急著要國內首發，這個機會，不能因為外面的一點流言蜚語就失去了。」

  看來周家是真的很重視這次的合作。

  合情合理。

  明若初這才答應：「好，地址。」

  「馬上發過來，待會兒見。」

  周敬軒笑著掛斷了電話。

  而沈凌赫冷眼坐在他的旁邊，提醒道：「別叫她嫂子。」

  「好巧，嫂子也是這麼說的。」周敬軒笑笑，繼續說，「不過我喜歡跟合作的人拉近關係，倒是你，這麼耿耿於懷這個稱呼，難道就對她這麼念念不忘嗎？」

  沈凌赫寒著臉不再說話。

  周敬軒也沒有刨根問底下去。

  一個小時之後。

  幾人在耀光酒店的頂樓落座。

  頂樓是一套總統套房，而周敬軒毫不吝嗇的拿出來，僅僅只作為幾個人安心談話的地方。

  落地窗外，幾乎能將整個江城收入眼底。

  明若初到場的時候，簡單的換了一件襯衫和復古風的長褲，披著駝色長風衣而來，一頭烏髮以一根做舊的桃木簪隨意綰起，清冷的面龐側垂著一縷發，隨著她高跟鞋的踩踏而擺動。

  她踏入總統套房，跟著侍者走出玄關，就看見了坐在桌前的兩個男人。

  明若初停下步伐，看著明顯面色不善的沈凌赫，微微一挑眉。

  「我以為，ZC和周氏的合作不該有外人。」

  「我也以為，沈氏集團的內部鬥爭，也不該有外人。」

  沈凌赫毫不猶豫的反擊，指尖輕叩桌面。

  明若初身邊的侍者就驚惶失措的後退離開，恭敬的將門關上，沒有多餘的聲音。

  四目相對。

  沒有之前見面時的和軟和冰釋前嫌。

  只剩下深深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