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口黑鍋我不背！

  「齊縣長剛剛親自打來電話，給我下了死命令，立刻解決清溪村村民和高小光施工隊之間的矛盾！」

  「建陽集團的項目，連市領導都非常關注！如果讓清溪村裡的地痞無賴攪黃了，不但在座頭頂上的帽子保不住，我這個書記也不用再幹了！」

  碭山縣洪洞鄉政府大樓的會議室內，鄉黨委書記高調兵的手指重重的敲擊著桌面，雙眼圓睜，一字一頓的說道。

  「張毅，我不管你們農建辦用什麼方法，今天必須讓高小光的工地開工！」

  見沒人表態，高調兵直接指著對面的年輕人點名。

  然而，往日裡哪怕他放個屁都會立馬接住的年輕人，今天卻像是大腦突然短路了一般。

  

  即便高調兵已經憤怒的雙眼噴火，對方卻仍然坐在原位，目光呆滯，無動於衷。

  看著周圍再熟悉不過的環境和手機日曆，張毅的大腦確實有些不夠用了。

  2009年3月7日。

  一個徹底改變了他命運的日子。

  又是個夢嗎？

  本能的驅使下，他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內側。

  鑽心的疼痛瞬間衝垮了他的神經！

  不是夢！

  我重生了？！

  剎那間，往事一幕幕浮現，張毅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當初，就是因為聽從高調兵的指派，他帶隊前往清溪村調解商、民矛盾，不想以高小光為首的施工隊卻突然大打出手，導致數人傷亡。

  隨後，《洪洞鄉政商勾結，非法圈地！》的新聞便衝上各大平台頭條，直接導致該項目爛尾。

  作為主要負責人以及罪魁禍首高小光的親叔叔，高調兵首當其衝被帶走調查。

  然而十幾天之後，這位鄉黨委書記居然若無其事的回來了，隨即拿出數份施工人員的口供，宣稱兩方鬥毆全是張毅唆使，將所有的罪責全部栽贓到了他的頭上。

  甚至還有幾個清溪村的村民出面作證，指認張毅收受賄賂，僱傭流氓團伙欺壓群眾。

  於是乎，張毅鋃鐺入獄，罪名是瀆職、以權謀私。

  而動手打人、強拆民房的高小光卻得以逍遙法外。

  「張毅，你聾了嗎？要是怕得罪人，這個農建辦主任我可以換個人來干！」

  就在張毅陷入回憶之際，高調兵的嘶吼再次響起。

  像一頭被激怒發狂的野豬。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如果不是鄉長宋淑儀坐在旁邊，他一定會衝過去左右開弓，狠狠抽下屬兩個大嘴巴子。

  然而，剛剛還低頭不語的張毅卻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高書記，我們農建辦的職責是促進農業生產，是幫老百姓過好日子！調解矛盾那是派出所和村委會的事！」

  「你就是開除我，這事也辦不了！」

  若是換做從前，張毅絕對不會如此強硬，即使不願意，也會找個跑肚拉稀之類的藉口搪塞。

  但現在，重活一次的他，要是還任人擺布，那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這口監管不力、瀆職貪污的黑鍋，誰愛背誰背！

  哪怕得罪高調兵，丟了農建辦主任的位置，也好過下半輩子在鐵窗里度過。

  「張毅，你吃錯藥了吧？鄉黨委的決定，你也敢拒絕？！」

  高調兵眼睛瞪得像個銅鈴，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也沒想到對方竟是這個態度。

  一個小小的農建辦主任，連股級幹部都算不上，正面硬剛鄉黨委書記，這得是喝了多少假酒！

  更何況這人之前還是他最忠誠的狗腿子。

  會議室內，其他幹部同樣懵逼。

  在座都是鄉黨委的老人，認識張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不知道他一直唯書記馬首是瞻。

  如果高調兵指著一泡屎說能吃，張毅肯定是第一個表態『這玩意真香』的人。

  今兒這是怎麼了？

  忠犬弒主？

  還是反間計？

  唯一鎮定的只有張毅自己。

  面對高調兵已經可以噴火的雙眼，他直接翻了個白眼。

  「鄉黨委的決定？高書記莫不是以為洪洞鄉是自己的一言堂？還是說，其他領導幹部都是啞巴？」

  「建業集團在清溪村圈地，給的賠償款本就低於國家標準，而以高小光為首的施工隊更是動用各種流氓手段，威逼利誘村民簽字！」

  「宋鄉長，如此違反黨規國法的行為，難道您也支持？」

  轉頭看向正在隔岸觀火的女鄉長宋淑儀，張毅目光灼灼。

  他膽子不大。

  但腦子可不蠢。

  能夠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一步步混到辦公室主任，誰不是靠著一顆七竅玲瓏心。

  借力打力的招數，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了。

  鄉長和書記不和，這是整個洪洞鄉人盡皆知的事情。

  哪怕張毅不鬧，宋淑儀也一定會站出來反對高調兵，若是能把高小光給送進去，作為叔叔的高調兵還能穩坐釣魚台嗎？

  果不其然。

  輕咳了兩聲之後，宋淑儀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高書記，雖說讓清溪村儘快開工是縣裡直接下達的任務，但咱們也得酌情執行啊！否則真的激起民怨，即便是齊縣長，也未必能承擔得起！」

  「要我說，還是應該在賠償款上下功夫！只要高小光把錢給夠了，村民們還不興高采烈的搬家！」

  宋淑儀的聲音文文弱弱的。

  每句話里卻都藏著軟刀子。

  看似是在為鄉政府考慮，實際卻是在暗示在場眾人，別輕易蹚渾水，免得真搞出什麼麻煩跟著吃瓜落。

  更重要的是，她還點了高調兵一手。

  書記曾經是縣長的秘書，這在洪洞鄉是眾人皆知的秘密。

  宋淑儀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警告高調兵，別以為有縣裡領導撐腰就什麼都敢幹，真出了事，縣長齊國泰也未必兜得住。

  只不過，這席話沒有起到半點效果。

  反倒把矛頭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小宋，你這是和稀泥！他們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建陽集團能到洪洞鄉投資，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是縣領導一手促成，咱們怎麼能因為幾個無知的老百姓辜負了領導的一片苦心！」

  「至於賠償款，項目是有成本核算的！一分錢都沒法多給！」

  「再說了，我們鄉政府只負責調解而已，還能把天捅破了不成？」

  高調兵在書記的位置上已經幹了五年。

  各個部門都有他的親信。

  而且還曾經擔任過眼下碭山縣縣長齊國泰的秘書，因此根本就不把剛剛到任一年的宋淑儀當回事。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介女流。

  要想讓洪洞鄉的天翻過來，宋淑儀還沒那個實力。

  然而，他卻忽略了另一個人。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高書記，老百姓就是天！他們要是自己想破，誰都攔不住！」

  「你要是一意孤行，後果自負！我可不陪著一起背叛人民！」

  眼看著宋淑儀就要直面高調兵的全部火力，張毅立馬出聲，說完頭也不回，摔門而去。

  他倒不是想英雄救美，而是在給自己接下來的計劃鋪路。

  反正因為今天這事，農建辦主任的位置肯定坐不穩了，自然也就不在乎跟高調兵徹底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