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雨欲來

  慕九歌這一覺睡得很是不安寧，她即便是在夢中，也還是滿眼慘不忍睹的沙場景象，要不是累得筋疲力盡，怕是早就驚醒了。

  朦朧之中，有一雙手溫柔的撫上了她的額頭，並且輕輕替她拭去了冷汗。

  慕九歌眼睫微動，仿佛是回到了有爸爸媽媽在身邊照顧的童年，很快便從夢靨中解脫出來，再度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已經是天光乍現的第二天早上了。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她一個激靈坐起來，動作幅度大得直接驚醒了一旁的夢飛歡。

  昨晚，夢飛歡忙完自己的事情，便想著找到慕九歌，同她商議一下今日之事中的疑點，不成想還沒走到這邊就遇到了戰狂瀾，得知她是累得昏睡過去，立刻便主動請纓過來照顧了。

  戰狂瀾本就身體不適，又是個大男人，確實也不會照顧人，見有夢飛歡幫忙，這才放心的往軍中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囑咐道：「九歌醒來後定會自責不已，勞煩夢城主開解一二，讓她莫要再鑽牛角尖了。」

  夢飛歡當時答應得好好的，因此一見到慕九歌醒過來，便下意識的勸到：「你還是快躺下吧，不然你要是累病了，我就白來了！」

  

  說著，她端過一碗粥遞了過去：「我親手熬的，味道不一定特別好，但還是能喝的。」

  慕九歌自從昨日從仲天大營中逃回來，就一直忙於救治傷員，以至於連饑渴都察覺不到了，直到這時嗅到食物的香氣，才意識到她其實早已經餓得飢腸轆轆。

  「這時候有口吃的就是好的。」她連忙接過粥，連勺子都沒用就貼著碗沿吃起來。

  夢飛歡見她吃得這麼急，心裡跟明鏡似的問到：「你該不會是想快點吃完，然後繼續去軍醫那邊幫忙吧？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待著吧，軍醫們已經購忙了，再多你一個病人，怕是不要活了。」

  她照顧人的時候有多溫柔體貼，勸起人來就有多簡單粗暴，幸而慕九歌是真得吃這一套，當真端著碗，坐在床邊沉思起來。

  末了，慕九歌憂心忡忡道：「可是有些藥的方子我還沒有完全講給軍醫。」

  「他們又不是沒長眼睛，難不成不會自己看啊？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夢飛歡為免她一個勁兒的瞎想，專撿昨晚來時聽到的好消息說，「我去看的時候，他們已經給傷到骨頭的士兵用上你做的那套夾具了。」

  夾具是慕九歌根據現代醫學中，用在骨折病人身上的石膏改良而來的，雖說效果不一定比得上，但總歸是比此地的夾板來得強。

  聽了夢飛歡的話，她總算是鬆了口氣：「那就好，對於斷骨傷筋的士兵來說，有了這東西也算是聊勝於無，只要好生保養，骨頭接好之後，便能少些後遺症。」

  「你都這樣了，就別替別人著想了，還是先想想眼前自己的事吧。」夢飛歡嘆息道，「你不覺得那個仲天的行事非常詭異麼？先是看破了我們的武器，又是故意不派追兵，就像是貓捉耗子。」

  慕九歌的眉尾因著這個形容揚了一下，她杏眼低垂，壓抑著內心湧起的惶恐不安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的處境就遭了。」

  先前，他們曾經討論過這一仗若是敗了，之後該何去何從。

  當時大家的看法都還算樂觀，是覺得大不了就回到鳳城或者連城休整，先割據一方，然後再在駐地慢慢積累實力，都是能夠打回皇城的好辦法，可如今想來，卻委實是天真得有些可笑了。

  「仲天若是真得有把我們玩弄於鼓掌中的實力，很可能已經提前斬斷了後路，到時候我們進退兩難，恐怕只剩下被困死這一條路了。」

  慕九歌也不想這麼悲觀，但接下來收到的消息，卻是將她的猜想逐一驗證了。

  雲隨的手下從仲天的軍營中打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他當日之所以讓追兵撤退，並不是因為有所顧慮，而是擔心無法將敵軍一網打盡。

  消息很快傳開，讓本就因為吃了敗仗而士氣低迷的軍營越發顯得死氣沉沉。

  恰在此時，雲城城主卻是從駐守的後方傳了封信過來，自稱是在穩定軍心上頗有心得，願意為戰狂瀾效勞。

  對此，戰狂瀾倒是沒有太猶豫：「用人不疑，更何況他在後方鎮守也沒出過什麼大事。」

  慕九歌卻是心懷疑慮道：「先前不是說軍中很可能有內奸麼？既是如此，就應該一視同仁的提防所有人。」

  她用的軀殼畢竟是雲城城主親生女兒的，故而不好將話講得太絕。

  戰狂瀾對她信任非常，早沒了當初那些彎彎繞繞的試探，開門見山道：「九歌，那你希望他來麼？」

  「還是讓他來吧。」慕九歌一番天人交戰，末了長長的嘆出一口濁氣，「如果真是他，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放在外面安全；如果不是他，也可以讓他來幫著穩定軍心。當然，最好還是不是他。」

  她這話說得乍一聽極為拗口，但卻將一個女兒矛盾的心情表情的淋漓盡致，聽在疑心最重的人耳中，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與此同時，仲天也正在大營中召集了下屬議事，然而堂下安靜得很，竟是無人敢開口。

  面對著一群欲言又止的將軍和謀士，他主動打破沉默道：「你們昨天不就有一籮筐的話想問我麼？怎麼真給你們機會，反而不說話了？」

  在他身邊待的時間最久的副將大著膽子道：「將軍，屬下實在是不明白，您到底為什麼要撤兵，若是當時一鼓作氣的殺將過去，說不定早將廢帝等人殺個片甲不留了，到時候新帝登基，您就是首功！」

  戰廷風如今自詡是先帝唯一的血脈，然而戰狂瀾一日不死，他就一日無法坐穩皇位，正大光明的在正殿舉行登基大典。

  因此，若是誰能幫他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定能平步青雲，從此以後前途無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