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滴水之恩

  「住手。」

  一道柔婉而頗具力量感的聲音隔著風雨傳過去，成艷菲猛的抬頭望去，而馬夫渾身一僵，明顯是鬆了口氣。

  

  「你怎麼在這？」

  雨珠越下越大，成艷菲站在雨里，潮濕的長髮都糊在了臉上，整個人狼狽不已，而溫景妍則站於涼亭之下，翹角屋檐遮風避雨，愈發襯得她清冷絕艷，遺世獨立。

  兩相對比下，成艷菲感覺溫景妍便是故意來這裡嘲笑自己的，不由得愈發惱怒。

  「我教訓下人關你何事，你給本小姐有多遠滾多遠，而且永遠都不要干涉本小姐的事！」

  她說著火氣上來，愈發變本加厲，又要對著馬夫拳打腳踢，溫景妍只覺得心底有一團火在燒，她不顧急雨淋漓，拎著裙子便往雨里跑。

  「妍兒！」

  「小姐！」

  小漆總覺小姐此行多此一舉，那成艷菲明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模樣，而且那馬夫是成家的奴才，溫景妍若是硬剛，總會被她抓住把柄不放。

  但溫景妍卻沒絲毫退縮，豆大的雨珠打溫景妍身上，她便和失去知覺一般，小漆無奈，看了眼她愈發淡薄的身影，急急飛奔過去，將油紙傘遮在了自家小姐身上。

  「成大小姐這般任性，可知做任何事都要有理有據？」

  成艷菲仿佛聽到了什麼絕世笑話，捧腹大笑起來。

  「下人是成府的，有本事，你替我管教一下啊？」

  成艷菲狹長的雙眸都是滿滿的挑釁，似是篤定溫景妍做不了什麼，只敢空口責怪她幾句。

  「別管她，這種人，就該讓暴風雨將她淋個半死，最好是天雷滾滾，報復不爽，或是得了風寒直接一病不起，也讓她嘗嘗命運不遷就自己的滋味。」

  隔著十幾米的路距，唐芊芊嘲諷的聲音毫無阻礙地投入成艷菲的耳中，仿佛在臉上塗了髒污之物般，她臉頰一陣發燙。

  「你……唐芊芊你就是個潑婦，不光不賢良淑德，還霸道專橫，你……我看你休想嫁出去！」

  唐芊芊從小就是被詛咒嚇大的，她根本不怕，只覺得成艷菲這個成家大小姐，這麼多年可真是白活了，若是能把她罵醒，倒也算自己積德了。

  「呵呵，多謝，我又不是成大姑娘，生來使命重大，我不需要朗君，相反，自己一個人才自由瀟灑呢。」

  她一邊說，一邊還挑眉瞪向成艷菲，「成大小姐若覺得我自吹自擂，大可以繼續大搖大擺教訓，反正德行有虧的名聲傳出去，你也休想嫁個好人家了！」

  「你……」

  成艷菲這下真的鼓勵無援了，想找丫鬟給自己幫腔，才想起剛才，因為丫鬟出門沒帶油紙傘，她氣得把丫鬟一腳踹下了馬車。

  現在，就連一個貼心的說話人都沒了！

  再看車夫，半張臉甚至都埋在了泥土裡，都是自己的傑作！

  環顧把自己困在中間的溫景妍一行，她似乎終於感知到了害怕，躊躇著想要回家。

  雨勢逐漸變大，劈啪聲將樹葉砸進了雨里。

  有人立於風雨中脊背挺拔，只微微打濕了裙裾，有人則如喪家之犬，窘迫不已。

  那馬夫被溫景妍扶起身，唇色蒼白，臉上的肌肉顫抖著，露出滿面的驚訝。

  落魄卑微者遇見救贖者的眼神和表情，讓溫景妍看得眼眶不由得泛酸，「可以先去亭子下避避雨。」

  跌坐在泥坑裡的成艷菲卻無人問津，整個人氣急敗壞。

  「溫景妍，你難道不清楚，你救的了他一時，救得了他一世嗎？馬夫是我成家的奴才，我成家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拿他當牲口他也不能有半個不字！」

  溫景妍的櫻唇用力抿到泛白，表情如霜覆蓋，「既然如此，那你便在這裡生生捱著，我們樂善好施，卻也因人而異，成家軍營對你閉戶。」

  她對這種人失了耐心，也覺話不投機半句多，索性轉身就走。

  任後面成艷菲喊破了嗓子，她也始終無動於衷。

  唐芊芊則抱臂在前，衝著成艷菲的方向冷嗤了一聲。

  那日成艷菲後來到底如何回去的，有無生病害了風寒，幾人都無從知曉，也毫不關心。

  那馬夫本就不是奴隸，只是成家家生子的親戚，現下人家受了磋磨，雖然鬥不過成府，但也狀告了官府，證據確鑿，賠了幾十兩銀子總還是有的。

  「多謝兩位恩人出手相助，若二位不嫌棄，我也可以為你們駕馬驅車，不要分文。」

  溫景妍和唐芊芊相視一笑，雙雙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尷尬。

  「不用了，我們只是看不慣成艷菲這種人的卑劣行徑，才忍不住拔刀相助的，至於挾恩以報，我和妍兒可做不出來。」

  反正不管溫景妍收不收，唐芊芊是肯定不會收的，她出行鮮少使用馬車，而且有馬夫天天跟著，她也渾身不自在。

  丟來丟去，鍋又重新回到了溫景妍身上，只是她也不缺馬夫，而且見到此人就會想起成艷菲的臉，日日膈應她，想想就覺得頭痛。

  「雖說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一說，但報恩現在業績講究緣法，以後若是有緣，你再報恩定是雪中送炭。」

  馬夫讀書雖少，但也知曉溫景妍幫助自己恰好就是雪中送炭。

  他覺得有理，便不再糾纏，「那就按恩人說的辦，以後若有機會，便是拼死一搏，我也會還上恩人恩情。」

  說罷，他也不多留，徑直朝著軍營門口走去。

  彼時已經雨過天晴，天邊一道絢麗的彩虹，空氣里瀰漫的都是濃郁的花香和青草香，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脊背卻挺拔如山。

  溫景妍好歹鬆了口氣。幸虧沒有窮追不捨，不然她也不知如何才能把她勸退了。

  唐芊芊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俊不禁，笑得指向她的手指都在顫抖，「妍兒，看你被嚇的！」

  溫景妍搖搖頭，閉口不提此事。

  心裡放著追風的事，她回府後也不覺安定，問父親師傅要了許多藏經閣和書坊的位置，幾日內乘著馬車來回往返，總算有了些許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