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和離哥

  「確實品質上乘，兒時父親也給我做過，只不過後來喜新厭舊，倒是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觸景生情，睹物思人。

  溫景妍沒想到在異鄉，居然還能碰到和自己啟蒙的古琴相似的物件，倒讓她心底有所觸動。

  「沒想到像小姐這樣的貴人，還用過這樣的竹琴，咱們果真有緣。」

  老婆婆笑眯眯的，一副慈祥神態，離開的時候還專門替溫景妍擦拭了一番。

  溫景妍的心情，也因為老婆婆周到的安排，變得明朗了些許。

  只是房間需要收拾，她便暫時把竹琴放在了一邊，一直到戌時，忙碌才漸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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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景妍躺在鬆軟的被褥上，明明疲憊的很，卻怎樣都睡不著。

  白日發生的一切景象，仿佛碎片一樣在腦海里飛舞，攪得她如何都沉靜不下來。

  她慢慢闔上眼，準備入眠的時候，卻又聽到窗外一陣啪啪的聲響。

  下雨了。

  和著風聲，豆大的雨點砸在院子裡的芭蕉葉和地面上，激起微小的水花。

  溫景妍驀然睜開眼，漂泊的思緒找到了落腳點，卻又光怪陸離的回到了過往太子府，發生的某件事上。

  那時，她尚未與傅長陵和離，孟玲瓏也還未入府，她對他正是熱情上心的時候，聽說他處理政務忘了用晚膳，就托小廚房給他煨了雞湯。

  怕下人勸的不盡心，他到時候又忘了喝，她興致勃勃的自己去了。

  到了書房卻發現傅長陵正在讀書，見她來了也只是懶懶抬了抬眼。

  她把雞湯盛出來送到他手邊，他也只是敷衍的喝了幾口，隨後就要打發她走。

  當時自己憋著一口氣呢，他傅長陵不識她的心意，下次就讓他餓著，看他第二日早起上朝有沒有精神。

  可沒想到，她這邊剛把碗放進托盤，外面轟隆一聲巨響，竟是突然下雨了。

  當時兩人同時看向窗外，溫景妍一臉驚慌，故意扼腕嘆息，「這麼大的雨，出去一準淋成落湯雞。」

  傅長陵雖然冷心冷性，倒也沒有折磨女人的癖好，只讓她先在書房裡休息會，等雨停或者小些再走。

  可不是正中她下懷嗎？

  溫景妍喜滋滋，見傅長陵又看書看得專注，沒空搭理她，她也不惱，只是轉頭坐在書桌旁，鋪在宣紙、細細研墨，準備練字。

  之前傅長陵總說她寫的字丑，溫景妍不服氣，打定主意要練得好看，讓他刮目相看。

  只是想著想著，心不在焉，手下力道太大，等她回過神，已經把他的墨打翻了。

  她還未來得及收拾，就聽見一聲怒喝。

  「你在幹什麼？！」

  溫景妍之前沒見過他這樣動怒，手中的筆就那樣垂直掉下去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恐慌。

  可傅長陵卻絲毫未顧忌她的心情，一心只放在他的墨上。

  「讓你休息，誰讓你亂動的？這可是上好的徽墨，每年進貢只有十條。我早說你的字寫不好，是字體不對，根本沒有練的價值……」

  溫景妍當時聽了只覺得羞愧，可又覺得難受，明明自己練的是簪花小楷，無論是在溫家還是在宮內，都是被人誇讚過的，可到了傅長陵口中，怎麼就分文不值了？

  以前她搞不懂看不透，可如今看來，應當是傅長陵從未心悅過她吧？

  她就算再傻，也明白，彼此相愛之人，根本捨不得嫌棄對方。

  溫景妍眨眨眼，翻了個身，在夜裡嘆息一聲。

  這道聲音很清淺，可還是被小漆聽到了。

  「怎麼了，小姐？是不是心情不好？」

  小漆坐起身來，拿火摺子重新點燃了燈燭，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連窗外的雨珠都能看清了。

  溫景妍毫無睡意，索性也坐了起來，只是覺得意興闌珊。

  小漆倒了一盞茶，遞給溫景妍。

  「今晚確實挺枯燥的，別說小姐了，就連奴婢都睡不著。」

  「不如小姐彈彈琴吧？管弦之樂，最能怡情。」

  溫景妍飲盡杯中茶，笑了笑，而後道：「好啊，能在農家遇到竹琴，也算是一種幸運。」

  自從和傅長陵成親以來，溫景妍幾乎就沒碰過琴，本以為會手生，可沒想到一上手，那種熟悉的旋律就回來了。

  她一直認為，音律是可以共情的，所以曲音和自己的心情是呼應的。

  小漆看著溫景妍專注的臉龐，耳邊擦過的是思故人的纏綿旋律，情緒很快就被琴音里蘊含的繾綣感情感染了，她幾乎瞬間就想起了離家之前的情景，眼眶當即酸澀了。

  琴音悠揚，餘音繞樑，遠遠的，隔壁的杜長淵 走到門前，朝著琴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隔壁房間，溫景妍素手綰琴弦，纖細的天鵝頸微垂著，落下一抹心動的弧度，而她指尖的琴弦，仿佛有魔力般，能瞬間讓人入境。

  隔著一條巷口的農家小院，傅長陵正坐在檐下自斟自酌，聽聞這陣琴聲，飲酒的動作猛地頓住。

  鄉野之地，哪有懂音律之人？再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他喝酒正對的方向。

  意識到是溫景妍彈得，傅長陵眸色轉瞬變冷，猛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旋律……應該是在思念愛人吧？

  呵，以前未出閣的時候，聽她彈過一次，只不過那次是悼念亡母，琴音中儘是濃濃的思念，而這次舊曲重彈，蘊含的情緒則更複雜，思念里多了幾分埋怨。

  愛的這個人，應當讓她傷過心吧？

  想到這些，傅長陵冷呵一聲，「溫景妍啊溫景妍，你這又是在思念哪位情郎？怎麼你的心思，我始終摸不透呢？」

  守在檐下的侍衛沉浸在琴音里，聽見自家殿下的嘟囔聲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遲疑，難道這幽怨的琴聲，不是談給殿下這個負心漢聽的？

  不，不是，是和離哥。

  侍衛想了想，見傅長陵一杯接著一杯，趕緊把上面的酒壺搬走了一些。

  所以等傅長陵喝完一壺還想喝的時候，酒桌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酒壺了。

  「離孤，再來再來！」

  身為盡忠職守的良心侍衛，離孤決定裝傻到底。

  「殿下，真沒有了，屬下就準備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