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飛花令

2024-06-14 14:23:01 作者: 子木瀾山

  飛花令是宴席上助興取樂的酒令,最是高雅且考驗才思,拿來比試最合適不過。

  在場的才子才女們無不稱是,面上殷殷期待,都想得個魁首回去。

  馮靈玉不解母親為何非要眾人一同參與,但也是想要一試,只盼著能把溫景研比下去!

  馮夫人沉吟片刻,道:「這第一輪,就用『月』字為題,字的位置不限,但不可借前人之詩。」

  不可借前人之詩,就代表要眾人當即作詩,難度不可謂不大。

  馮靈玉位置最前,她唇角翹起,剛好前幾日作詩作到過「月」字。

  

  她洋洋得意地揚首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說罷,還挑釁地看了一眼接下來的溫景研。

  溫景研懶得和她一般計較,略想了想,緋色的唇翕動:「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僅此一句,以今古交相呼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迴環唱嘆。

  有人凝思起來,有人則大聲喝彩。

  「好!」

  馮靈玉臉色難看,惱怒地看向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兄長。

  馮卓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對詩不對人而已。

  接下來是萬樂嫣,她想了想,開口道:「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同樣是佳句,大家都十分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其次是張小姐,也不是誰都能當場作詩,她漲紅了張臉,垂頭飲盡一杯酒。

  這便是說不出來了,很快輪到杜長淵。

  他指腹划過微涼的酒杯身,輕輕一笑:「今人古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此句一出,所有的人都怔了怔。

  這杜公子的詩句顯然是接了溫小姐的詩,宛若上下對聯,一合一應,妙不可言。

  溫景研抬眸望去,微微一笑,表哥真乃她知己也。

  杜長淵溫潤乾淨的眉眼撞向溫景研,心道何須顧及古今,明月就在眼前。

  他心思微動,俊顏不由一燙。

  二人互動,落在馮靈玉眼裡就是眉來眼去。

  這狐狸精!

  馮靈玉酒杯都快捏碎了。

  緊接著是馮卓,他目光點過溫景研,吟道:「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這詩明擺著是寫給溫景研的,然而人家又沒點名道姓,溫景研只當做沒聽懂,低頭淡定地喝了口桃花釀。

  杜長淵深深地瞥了一眼馮卓,帶著隱隱的警惕。

  第一輪很快過去,除了幾個被淘汰的,剩下的人都露出志得意滿的表情。

  馮夫人眼睛看向大廳中央還未收走的焦尾琴,緩緩道:「這第二輪嘛,就以「琴」為題。」

  月尚且是尋常意象,這琴就偏了,眾才子才女們都趕緊思索起來。

  照例是馮靈玉起頭,她思忖半晌,略有艱難地開口:「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

  到了溫景研。

  她遲遲沒有開口。

  馮靈玉神色一喜,倨傲問:「溫小姐說不出來了?」

  在場人微微側目,這才第二輪,溫小姐就不敵了?

  馮卓有些著急,恨不能為溫景研應對。

  杜長淵佁然不動,心內無波,他自信表妹才華,不會連這都接不上來。

  卻見溫景研素手指向焦尾琴,嗓音如同清風撥過水麵一般漾開來。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

  話音一落,眾人眼睛都亮堂起來。

  好詩!

  杜長淵笑了:「我下次畫琴,定要將此詩提在上頭。」

  剎那,馮靈玉臉綠了。

  這一句比之她的那句,何止高明了一倍多,簡直就是在打她的臉!

  她心恨得牙痒痒,這賤人,明明能說出來,非要停頓,分明是標新立異,故意勾引長淵哥哥!

  這一輪頗有難度,不少人都被淘汰。

  輪到第三輪,題目是「辰」。

  這題當真是越來越偏,不少人面露難色,。

  馮靈玉思索良久,額上冒汗,手指緊緊捏住錦帕。

  到了行令規定的時辰,她都沒有吭聲,亦沒有罰酒。

  眾人都等的不耐煩了,氣氛有些凝滯,馮夫人臉上不太好看,扯了扯馮靈玉的袖子,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玉兒,想不出來就算了。」

  這怎麼能行,豈不是要被溫景研那賤人笑話死!

  馮靈玉眼底閃過強烈的不甘心,然而她越急越想不出來。

  最後馮卓實在看不下去,重重咳了兩聲。

  輸了是一回事,輸不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馮靈玉臉都黑了,恨恨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就在她剛喝完酒,溫景研清脆悅耳的嗓音頓然響起。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萬樂嫣接著開口:「慘澹遊絲景,陰沈落絮辰。」

  聽見她們接的行雲流水,馮靈玉更覺臉上無光。

  然而後面的人就沒有這麼順了,都自覺自罰飲酒。

  到了馮卓,他略一思索,風流倜儻道:「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

  不錯。

  馮夫人眼底閃過笑意。

  及至杜長淵,他斟酌著字句,朗聲開口:「相與觀所尚,逍遙撰良辰。」

  第三輪很快結束,除了溫景研、萬樂嫣、馮卓和杜長淵,其餘人皆被淘汰。

  但是這些才子才女們都沒有垂頭喪氣,反而有些期待。

  這最後四個,都算是其中翹楚。

  魁首,到底花落誰家?

  眾人都紛紛互送眼神,企圖押寶。

  當然,被壓的最多的當屬杜長淵。

  畢竟這杜公子在青州頗負盛名,縱然溫景研珠玉在前,大家也不認為她能贏得了杜長淵。

  迎著眾人期待的目光,馮夫人說出了第四輪的題目。

  ——傑。

  嘶!

  在場人都沉思起來,若說「辰」字還可想個一二,這「傑」字非極機敏之人難以再如此短時間內想出。

  如今次序最前的是溫景研,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那清麗無雙的少女身上。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大廳之上,女子嗓音如碎玉投珠,有力而清脆。

  而這語出驚人,震撼人心的詩句清晰刻進眾人腦中,盪氣迴腸。

  好一個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便是男兒,也少有能吐出如此浩蕩的錦繡文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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