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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愧疚有什麼用

2024-04-25 13:27:25 作者: 小滿見春山

  沒有人能回應宋錦茵的話,也沒有人敢應下她的詢問。

  可她好像也不需要旁人回答,忽閃的目光一點點地落了過去,終於看向了那個她想看卻又不敢看的地方,也終於徹底瞧清了那個人。

  那人是柳氏,可她又不像柳氏。

  宋錦茵原本不太想哭,她怨柳氏的種種,讓她發過誓,絕不再為了柳氏而哭。

  可此刻,她瞧見那瘦弱的人站在遠處,被人粗魯對待,眼睛終是不爭氣地蒙上了一層水霧。

  可也只是如此。

  她看著她,一動不動。

  「姐姐......」

  雪玉唇瓣翕動半晌,直到察覺到眼前姐姐的身子開始顫抖,她才強行穩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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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著宋錦茵的手用了些勁,怕她會哭,也怕她倒下。

  腦中閃過那日長廊下瞧見的身影。

  即便是被人背著,眼下也與前頭的人有了重疊。

  這一刻,雪玉終於明白那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她自是識得柳氏,但又不是時常相見,唯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落在記憶之中。

  「姐姐,那日,那日我瞧見的人......」

  開口的聲音都在抖。

  雪玉不敢相信,遠處那落魄又滄桑的婦人,竟是曾經在國公府里錦衣玉食的柳側夫人。

  甚至那雙她記憶中只屬於柳氏的冷靜非常的眼,如今也只剩瞧不見底的空洞,如寒涼深秋,帶出陣陣蕭瑟。

  雪玉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她要說些什麼,她只能緊緊扶穩眼前的人。

  遠處的婆子眼瞧著沒喊動人,擼起袖子便了衝過去,指著柳氏鼻子罵了幾句,見她似乎壓根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婆子一怒之下推了柳氏一把。

  原本就行不穩的人霎時便摔倒在地,提著的水盡數潑到了兩人的身上。

  罵罵咧咧的聲音越來越大,順著風飄向四處,骯髒又刺耳。

  可柳氏看都未看那個婆子一眼,她只是蹙眉瞧向空掉的木桶,而後壓著心口緩慢地吸了一口氣。

  被水潑濕的粗布衣裳貼到了一處,愈加顯露出她已經瘦得不成樣的身子,甚至只是一個站起的動作,就好像要了她近一半的力氣。

  遠處瞧著她的宋錦茵眼底泛紅,眸光卻被冷意占滿,另一隻垂下的手狠狠用著勁,像是攥到了皮肉里。

  前頭的柳氏終於站穩了身子,她拿起被打翻的木桶,無視想繼續尋她麻煩的婆子。

  誰也不知她是準備回去換衣,還是想繼續去打水,只知道在她轉身時,瞧見不遠處停著的身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再無動作。

  眼前的人讓柳氏死掉的心又生了慌亂。

  她從未見過女兒這樣的目光,紅著眼卻滿是恨意,也沒想過會在這樣狼狽又悲哀的時候,被她的女兒瞧見。

  她站在原地,挪動的步子就這樣停了下來。

  不敢動,也不知能往哪動。

  涼風陣陣,不停落在人身上。

  尋麻煩的婆子打了個冷顫,而後怒火更甚,她衝過去抓住柳氏的衣襟拉扯,咒罵的話一句接一句。

  可柳氏仍舊這麼站著,任由她推搡,不躲不閃,只與宋錦茵遙遙相望。

  直到那婆子察覺到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來,黝黑又滿是褶皺的臉唰一下便失了血色。

  她沒去過前頭,但一個姑娘站在院中,後頭皆是守著她的護衛,這樣的陣仗,傻子都能猜到來人身份。

  婆子嚇得收回了手,不顧身上的水珠,舔著臉迎了過去。

  可不過兩步,還未來得及開口,脖子上就落了一把劍。

  碧玉不知何時出現,當著這一處所有人的面,劃破了她些許皮肉,而後才冷著聲音,讓人將這婆子拖了下去。

  求饒聲響遍這一處,可沒人去聽一個囂張婆子的哀嚎,他們只在這聲響里瑟瑟發抖,低著頭,匆匆退離了此處。

  尤其是等著看戲的王婆子,親眼見同行之人滲出血跡,嚇得連滾帶爬。

  直到這一處空了下來,碧玉才收回長劍。

  她看了呆滯的柳氏一眼,行到宋錦茵面前。

  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場景相見,但碧玉明白,眼前的人大抵不會再想和她說話。

  「姑娘。」

  「你一直都在這座宅子裡,她也是?」

  「回姑娘,留了些時日,但並未一直。」

  「是從進了新大廚開始。」

  宋錦茵終於看向了面前低著頭的碧玉,重見的歡喜被衝散,干啞的聲音帶了些自嘲,「所以我的吃食,都是她做的。」

  還有那日爹爹瞧見的,也是她。

  「姑娘......」

  「你們從頭到尾都知道,被隱瞞的只有我,所以不願讓我來後頭,是怕我瞧見了她?」

  說話間有眼淚落下,可宋錦茵並不想哭。

  她以為她已經同過去和解,可瞧見柳氏,那一場遺棄就如同甩不掉的黑影,重新攀了上來,狠狠掐著她的脖子,拖著她跌進往事,陷入窒息。

  甚至除了那些,宋錦茵憶起她在裴晏舟和孫娘子面前,誇讚所謂新大廚的每一句,憶起裴晏舟信誓旦旦地說絕不再欺瞞她任何的語氣,她還有一種被蒙在鼓裡的可笑。

  院中回應她的只有碧玉的請罪。

  許久,前頭的柳氏動了動,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著她靠近。

  沾了水的粗布衣裳瞧著又冰又重,將本就虛弱的她凍得臉色蒼白,唇瓣也微微發紫。

  宋錦茵深吸了口氣,紅了的眼毫無躲閃,又一次冰冷冷地看了過去,對上了她帶著愧疚和心疼的目光。

  宋錦茵又扯出一抹笑。

  愧疚有什麼用?

  能將往事的傷害撫平,能讓一切從未發生,能把她的娘親還給她嗎?

  什麼都不能,就像眼前的一切也能逼出她的心軟,可卻依舊消不掉她的怨。

  「茵茵......」

  「我並不識得夫人,還請夫人莫要如此叫我。」

  宋錦茵攥緊的手依舊未松,聲音里也帶著微不可察的輕顫,可她仍是強行壓下心口的不適,冷冷開口。

  她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再夢見曾經那無助的一場,忘記柳氏將她丟到那座冰冷院落的模樣。

  即使她猜到她有苦衷,她也翻不過那座差點就將她壓死的山。

  柳氏臉上終於有了不同於適才的神情,她扯著濕掉的布裙,眼中侷促又難過。

  「夫人也不必這般瞧我,即便我能說出軟話,也不會真的同夫人有任何交集。」

  宋錦茵轉了身,得知了所謂新大廚的身份,心底只余空蕩。

  她其實很早之前就想問一句,若她什麼都不怕,若她敢一同赴死,柳氏願不願意將她留在身側。

  可她終究還是問不出口。

  唯有八歲那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提醒她,她曾經是被丟掉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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