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是她嗎

  前頭孫娘子領命退下，唯有宋錦茵站著未動，看著遠處出了神。

  她如今最好奇的地方便是後廚，尤其在瞧見雪玉撿到的那個荷包後。

  那人並不缺金銀，僅僅那個藥瓶，就能抵無數珍貴布匹，可宋錦茵還是瞧出了他對那個荷包的愛惜。

  有些不該如此的怪異感，但很明顯，那人不是普通奴僕或丫鬟。

  而宋錦茵也記得清楚，她送出去的東西少之又少，最近一次送賞錢，便是那位新來的大廚。

  她瞧著孫娘子行遠，眸色微沉，思緒漂浮。

  直到雪玉喚了她一句，她才回過神，衝著她笑了笑。

  「走吧，趁著這個時候，往後頭去轉一轉。」

  「錦茵姐姐，那適才施粥的話？」

  「自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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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扶著雪玉攙扶她的手，看向腳下的路，「我雖想暫時支開孫姐姐，但搭棚施粥，本就是我一開始就想做的事。」

  「搭棚施粥。」

  雪玉好奇開口：「聽聞京都城郊隔上一段時日便會有這些救助窮苦百姓之事，我還一直沒瞧過，想來定不會是件輕鬆事，到時候姐姐可能做得來？」

  「應當能，我幼時陪著......」

  話音未落，宋錦茵猛然憶起了曾經，有片刻恍惚。

  那一年爹爹剛上任安陽縣縣令，時常奔波於安陽縣各處，幾日幾日難歸家。

  柳氏不僅要照顧著家裡，碰到日子難過時，還要在後頭安撫百姓。

  那時的她太小，沒留下太多畫面，卻也記得，在炎熱之際，她曾乖乖跟在柳氏身後，看著她請著婆子去施粥，看著她親自安頓乞兒，想方設法地顧著那些吃不上飯的百姓。

  即便後來安陽縣逐漸好了起來，她也未停下施粥救濟之事。

  她說再好的地方，也總有吃不上飯的人，也總有別處逃來的難民。

  所以百姓稱讚那年的安陽縣縣令宋致生，也記得他的夫人，柳如嬌。

  宋錦茵踏上園林小道。

  思緒在短短几步中已經又瞧了一遍幼時的場景。

  她雖對柳氏有怨，卻也知曉，柳氏不願將國公府強奪寡婦的事情鬧開，是不想連累爹爹的名聲，亦不想讓爹爹在意的安陽縣百姓知曉。

  不想讓他們覺得，他們信賴倚仗的朝廷，和那富庶的京都城裡，竟然有這樣的骯髒。

  畢竟在他們眼中，只要天沒有裂縫，那些高官便同神佛一般，是能救贖他們的存在。

  即便那些身懷抱負的年輕人一波又一波湮滅在尋求高官舉薦未果的路途中，依舊有無數人懷揣著新的信念，從考場中脫穎而出，踏上他們奔向朝廷的路。

  宋錦茵談不上苦澀，只是想起這些卻仍是鼻子發酸，連瞧向雪玉的臉都需染上刻意才能又笑出來。

  「可能會吃不消，但我一定要去。」

  她話語溫柔卻堅定。

  拋開想要的名聲，宋錦茵更多地像是理解了她的爹爹和柳氏。

  可她能做得太少太少，她只能盡力往前，好讓爹爹說起他的茵茵時，能帶一些欣慰。

  「那我幫著姐姐！」

  雪玉接過話，信誓旦旦開口，打斷了宋錦茵的思緒，那雙瞧向她的眼中亦透著點點光亮，「往後只要姐姐想做的，我一定都守在姐姐身邊！」

  宋錦茵心中掀起的風浪被雪玉的在意撫平，她伸手牽住她，緩步行在樹影之下。

  竹雅院的八年裡，她做了無數的活，受了數不清的委屈，麻木得好似再也瞧不見春山和煦之景。

  可她無比慶幸，在瞧見雪玉時，她沒有因為曾經受過的傷害，而選擇無視。

  ......

  時光好像慢了下來。

  園林小道能通向四處，宋錦茵揮散掉心中飄遠的思緒，像是認真在賞景，看著四處新冒出的春意。

  說話間兩人轉了許久，在不覺中行到了離後廚不遠處。

  這個時候已經有午膳的香味飄出，宋錦茵看著前頭，停下步子。

  「錦茵姐姐？」

  雪玉不解，想問上一句時，旁側便有人將她二人攔下。

  也算不上攔，只是提醒著前頭煙重路滑，不好過去。

  宋錦茵抬眸看了過去，是她沒見過的面孔。

  不過一切也如她猜想的那般，即便是在宅子裡，她身邊也有其他人，且他們都有一樣的念頭，不想讓她來後頭。

  宋錦茵笑了笑，點頭應下，未有爭執的打算，可步子卻一直未真離開此處，而是隨意轉了轉。

  玄衛跟在她身後不遠處，怕她踩著什麼行不穩當，一直提著心。

  不遠處的後廚是不少人進出的身影，有奴僕在送今日新到的東西，抬進來的魚還甩出了水珠，即便只是洗菜的丫鬟和婆子，也有不少人，比她上次瞧見的還要多。

  宋錦茵不經意般看了幾眼。

  不想讓玄衛生出警惕，她正待繞去別處，卻忽然被一道婦人的身影引去了注意。

  灰色襖子像是透出了那人老去的年紀，提著水桶的步子也不太穩當，一步一步行得吃力。

  不該是宋錦茵認識的人，可她原本想要轉開的頭，卻無端端被那名婦人吸引，心中生出沉悶，目光移不動分毫。

  「姑娘，這處人多，裡頭傳出的煙霧又大，不好多留。」

  又有玄衛來喚她，不知是不是有意，來人剛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宋錦茵不願打草驚蛇，猶豫不過一瞬便點頭應了聲好。

  可那話音剛落，遠處的婦人便被一名婆子叫住。

  叫她的聲音有些大，透著不耐，像是在指使她幹活。

  宋錦茵微微蹙眉，轉身時腳一崴，身子便跌向了雪玉那處。

  「姑娘小心！」

  「姐姐！」

  驚呼聲響起，雪玉將人扶穩，魂都快嚇沒了一半。

  「不過滑了一下，我沒事。」

  宋錦茵笑了笑，錯開玄衛，便有側臉映在她的餘光里。

  她莫名想瞧清那名婦人，也莫名想看一看，為何那些只能在外頭幹活的婆子，要氣勢洶洶地將她攔下。

  可就是這映在餘光里的一眼，讓人像是徹底失了魂魄。

  婦人熟悉又陌生的模樣，如一記驚雷落在了宋錦茵的心上，一切仿若靜在了這一刻，可下一瞬，轟然之聲震耳欲聾。

  宋錦茵呼吸一窒，渾身僵硬手腳冰冷，連目光都無處安放，不敢相信，也不敢認真看過去。

  那個人怎麼會出現在宅院裡，怎麼會被人呼來喝去，還是如此蒼老疲憊的模樣。

  「錦茵姐姐？」

  雪玉滿是擔憂，只是話音未落，她便順著眼前人驚愕又漂浮不定的目光望了過去。

  很快，她整個人也愣在了原地。

  「是她嗎？」

  宋錦茵開口，聲音干啞，不知是在問雪玉，還是在問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