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她不會尋死
2024-04-25 13:26:56
作者: 小滿見春山
前頭姑娘停下的步子又動了起來,聲音逐漸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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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關那人的一切,還是清晰地落入了柳氏的耳中。
他如今的生活里有了旁人的陪伴,實現著曾經的抱負,有外人難以動搖的身份,應當算是苦盡甘來。
柳氏又笑了笑,無聲的眼淚一顆顆滾落。
心底緊繃了九年的弦倏地斷裂,小心護了多年的一角終是有了崩塌之相。
但她此刻卻笑得極好看。
比在國公府里錦衣華服的每一日,都要好看。
她從來都知曉,她的夫君是最厲害的人,若沒有當初那場大水,他早該行到他想要的位置。
好在如今一切都在往前,除了她還活著,其他好似已經接近圓滿。
柳氏撐著粗壯樹幹,凍傷的手指因著用力磨出了血跡,但夜色下無人瞧見,連她自己都不曾在意。
倉凜經過她身側的步子停了停,想說些什麼,卻在瞧見她那雙枯寂的眼後,將話咽了回去。
主子還是給柳氏留了些許體面。
在那封信里,他並未將自己的恨意添上去,也並未將如今柳氏的處境落於紙上。
他將選擇給了柳氏自己。
宅子裡沒有任何要壓下顧將軍身份的命令,倉凜知曉,顧簡平的消息總會被後頭的她聽到,而要不要出現在她曾經的丈夫面前,要不要重新搏一條生路,全在她自己。
可倉凜卻也明白,經歷了這麼多,柳氏大抵不會再與故人相認。
她會在每日夜深偷偷停於宋錦茵的院中,瞧上一眼裡頭的燈火再踏入夜色,步履蹣跚,行得艱難。
也會在後廚求一不起眼的角落,做著能讓裡頭姑娘多吃一些的膳食。
可再多卻也是沒有,柳氏帶著贖罪的心,從不會多靠近半步。
「倉凜大人。」
在倉凜準備離開之時,極少開口的柳氏突然喚住了他。
聲音沙啞如同經歷了一場聲嘶力竭的老媼,怕傳到行遠的姑娘耳中,緩慢又低沉。
「夫人是想問顧將軍的事?」
倉凜皺了皺眉,眼見著錦茵姑娘帶著雪玉快要沒了身影,他看了眼旁側樹影,直到確定有人跟了上去,才又看回面前的婦人。
幾日未見,柳氏比初來宅院,又憔悴了一些。
倉凜退了兩步,雖算不上太恭敬,但也不失禮數,「適才姑娘說的,想必夫人已經聽了進去,顧將軍,確實是夫人心中那人。」
柳氏垂下頭,誰也不知她如今是何神色,但見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透出蕭瑟,便知她此刻已是強撐到了極致。
「我知曉,我只是想問......」
乾涸的聲音剛一傳出便被夜風吹散,柳氏只說了幾個字便又停了下來,轉而自嘲一笑。
「不該問的,是我逾矩了,我這便離開。」
「他身側那位榮霞縣主,是順南王的女兒,膝下有兩位姑娘。」
見她身形消瘦,挪動的每一步都顯得極其吃力,倉凜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主動開了口,「縣主喪夫,同將軍有些來往,亦是當年救下將軍的人。」
「救下他的人......」
柳氏停下,抬頭看著遠處昏暗的一片,目色茫然,唇瓣翕動半晌,來回卻始終只有這一句話。
倉凜只能瞧見她微微彎下的背影,可她聲音飄出時,又像是在她話中看見了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許久,柳氏才轉過身,朝著倉凜福了福身子,道了句感謝。
從此處行到月洞門不過也只有幾步的距離,可柳氏這一走,卻像是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
四周再次落入寂靜,靜到柳氏能聽到自己的粗布衣裳攔下風動的聲音。
她一路笑著,眼淚未停,眸中絕望裹挾著感激,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墜入了更暗的深淵,一點點失了生的氣息。
旁側有玄衛停在倉凜身側,眉心輕擰,不放心地看了過去。
「大人,可要屬下去尋了碧玉守著?」
「不必。」
「可她瞧著,怕是......」
「她不會尋死。」
倉凜語氣低沉,想起錦茵姑娘時好時壞的孕吐,輕嘆了口氣,「起碼這時候不會。」
......
裴晏舟的屋裡,顧簡平眉心緊擰,目光沉沉。
他心中不虞,卻在瞧見眼前人蒼白的臉色後,壓下了些許不悅。
滿屋的藥味皆在提醒著他,裴家世子受了他一劍,且這一劍,還差點要了他的命。
可想到適才茵茵便也是因此心軟了下來,被他哄騙才落得紅了一雙眼,顧簡平便愈加不滿。
他的女兒處處都好,偏偏碰到了這麼一個心思深沉的男人,差點便要搭上一輩子。
「世子今日來這麼一場,是覺得我會心軟,還是覺得茵茵會因此生出愧疚,主動替世子說話?」
「晚輩不敢,晚輩所做之事皆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得將軍點頭,能求娶茵茵。」
「求娶?」
顧簡平眉眼染上凌厲,目光落下時,帶著沉甸甸的威壓,「即便當朝三書六禮過於繁冗,也斷沒有世子輕飄飄幾句話便能定下一樁婚事的說法,還是世子覺得茵茵有了身孕,就一定得低這個頭?」
顧簡平冷笑一聲,毫不遮掩他刻在將軍骨子裡的殺意。
「今日我來世子這處,不是為了關心世子的傷勢,我只是想讓世子知曉,即便茵茵暫時只能留在洛城,也不代表我會應下這樁婚事。」
「晚輩知曉,晚輩願意等。」
裴晏舟對上那雙凌厲的眼。
即便臉上沒多少血色,男人也未有虛弱之相,反倒舉手投足間透著與生俱來的氣勢,不輸面前將軍的鋒銳。
同適才在宋錦茵面前溫柔和煦的他判若兩人。
裴晏舟垂眸輕笑了一聲,而後親自替顧簡平倒了杯茶,「三書六禮於晚輩而言並不繁冗,媒人早已請好,聘禮也早就備下,晚輩願意等,等到將軍點頭為止,屆時,聘禮會直接從京都送去嶺南江城,絕不會有半分怠慢。」
聽了這早有打算的話,顧簡平臉色更加不好。
甚至只要一想起茵茵有了身孕,一想起這些年她吃過的苦,他便恨不得再刺他一劍。
可那狠話始終停在喉間。
顧簡平想起適才茵茵瞧向這個男人的眼,心裡越發氣悶。
他瞧得出來,茵茵目光里雖有氣惱,但裡頭的嗔怒卻帶著小姑娘不願讓人知曉的心事。
他也隱隱明白,他的女兒,終究還是被裴晏舟哄了去。
「求娶之事我不會點頭,今日,先談談旁的事。」
半晌,顧簡平冷著臉,端起裴晏舟倒的茶輕飲了一口,但語氣未松。
後日一早他便得動身回嶺南,還得馬上著手讓茵茵恢復身份。
在此之前,他需得知曉裴晏舟可有做了其他惹得陛下發怒的事,又會不會引得宮中怒火牽連到他的茵茵身上。
「將軍請講。」
裴晏舟點頭,目色又深了幾分。
顧簡平回神放下茶盞,可開口前,他忽的又憶起一道身影,話鋒一轉。
「除了那些,還有茵茵的母親,你信中為何極少提及?她如今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