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當年少年,北城遇書生
2024-06-14 11:03:26
作者: 九郎
「我累了,不要打擾我。」
「哦。」
厲雲清閉眸,神思漸漸飄遠,回到了當年的奴役坊。
奴役坊,就是個骯髒的煉獄,那裡常有小吏賺外塊,她跟恩師陸承仲學了醫術,師父是個極有醫者仁心的人,只是他的底線是絕不去青樓妓院,小吏也給他兩分面子,既然有了她這個小徒弟,便時常領著她去給青樓、下賤地看病的多。
她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孩子,十二三歲,長得並不出眾,卻有一雙乾淨漂亮的眼睛,老鴇把他視作好苗子,讓他接客那一晚,他求死,從樓上跳了下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沒死,摔斷了腿,老鴇不甘心讓他就這樣毀了,讓她去救治。
那時,他雙眼無神乞求的看著她:「姐姐,可不可以不要治我的腿,我想爛在這屋子裡,乾乾淨淨的走。」
這是她學醫以來,唯一一個告訴她,求死的人。
「我不想高尚的說大夫的職責是救人,我只是一個奴役,上面收了老鴇的錢,若是治不好你,死的或許就是我。」
他與她對視,她冷靜告訴他。
「奴役本賤,我的命本已危無所定,所以,我不能幫你。」
連續一個月,她都去給他看診,看他消瘦,看他被強行灌食,看他被欺辱,像條狗一樣屈辱殘喘,她無動於衷,很清醒,若是她心軟,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姐姐,謝謝你延緩了一個月我的傷勢。」最後,他的腿好的差不多了,道。
她蓋藥箱的手一頓,斂眸道:「我該走了。」
有事事情就是很湊巧,那時正巧有人得了髒病,那裡全被官府封了起來,她也出不去,只能留在裡面,遇見了一個髒病極為嚴重的病人,被關的要發瘋,見她,要強了她。
老鴇讓人阻止,惡霸大怒!
「老子要死了,還怕什麼,老子玩了一輩子女人,現在就看上這個了,把她給老子玩,老子不然死也要你們這裡賠命!」
他是那片地界有幾分勢力的惡霸,被官府壓得在這裡等死,但是要是拼死給那青樓不痛快,絕對做得到。
老鴇畏怯答應下來。
這時,一個人站出來,看模樣重傷初愈。
「等等。」他看著被那惡霸兩個手下壓住的她,冷淡道:「我比她好,你放了她。」
那惡霸極愛男風,見厲雲清長得好,好色成性才發了狠話,見少年模樣冷淡,一雙眼睛漂亮得不像話,這禁慾模樣,神都快勾沒了:「好,好,你來,你來!」
「先把她綁了。」
少年道。
「好好,綁了,綁了!」
少年隨那惡霸進了屋子,裡面一堆污穢讓人噁心的聲音,全都灌入被綁著扔在院子裡的她耳里。
「你有什麼心愿?」
三日後,已經意識開始渙散的少年和她坐在院子裡,她道。
少年希冀的看著那牆角冒出來的棗樹枝丫。
「外面的那棵樹長了棗子,聽說比院子裡的甜,姐姐可不可以給我摘一個。」
「好,等下。」
她轉身出了院子,跪在了一個官家小姐面前。
昨夜,那惡霸突然暴斃了,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因為他的死,來了這位官家小姐,此刻她找上那小姐,那小姐認得她,得意說。
「想要五十兩銀子?你把你這臉毀了吧,傷口劃深了,劃得我高興了,我便賞你。」
她想也沒想,拿起刀就朝臉上直接劃了下去,又深又狠,鮮血淋漓。
回到院子,她蒙了臉,將老鴇那裡拿來的賣身契給了少年。
背著那少年一步步離開了妓院。
出了妓院的門檻,已經意識消散殆盡的少年,似有所覺抬頭,看著妓院外的藍天:「謝謝,姐,姐。」
他微不可聞低喃,垂了頭,再沒睜開過眼。
以前師父總說學醫為了治病救人,哪怕淪落到奴役坊,與她一起研究了不少南蠻毒藥,師父都從來沒有害過人。
那日的惡霸是她趁夜毒殺的,接著,又下藥迷了妓院守門的官兵,從頭至尾,一絲醫者的慚愧都沒有。
後來經常被小吏拉出去三教九流,她殺的人越來越多,手法越來越熟練。
「去驢兒街。」
厲雲清突然睜眸,對外面駕馬的車夫道。
「小姐,驢兒街在哪兒?」
夏唯老是聽自家小姐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話。
「北城。」
「什麼,咱們又去北城?!」
夏唯驚了,小姐怎麼變了個性,就老愛往貧民區那種地方跑?!
相爺雖然讓小姐隨風長的架勢,也受不了自己的女兒去跟一群貧民混在一起吧!
外面車夫這個趕路的倒是知道路,聞言,也雖然奇怪一個官家小姐跑那下賤地去幹嘛,但是自家小姐都這樣說了,無法,只得往北城去了。
「咦,這車看著像是有錢人家的!」
「可不是有錢嗎,看這拉車的是馬,這一年到頭,咱們這巷子能看得見頭騾子都稀奇!有腿誰拿車代步啊!」
到處都是驚奇聲,就見一個穿著銀白色刻絲牡丹團花紋的富貴女子,蒙著面紗,踩著小凳從馬車上下了來。
厲雲清對車夫和夏唯吩咐道:「你們在這兒等我,我等下便回來。」
「是。」
兩人不敢造次。
她們是在遠處街道巷子停了下來,無視掉那些嗑瓜子閒聊的婦人的閒言碎語,朝著前面隔了好幾條街的巷院而去。
當年,她記得那少年說過,他是在這次雪災中從津淮流落而來的流民,在後來的流民暴動之後,被賣到了妓院。
這也是她那天提醒沈秦風的一個重要原因,若是沒有後面的動亂,那少年不至於流落到妓院做孌童。
她聽那少年說曾在這東城驢兒街待過,也不知這個時間段對不對,她是走了幾條街見到不少津淮的流民,就是沒見到那少年。
她蹙了蹙眉,耳邊傳來一聲訝異:「小姐?」
她扭頭一看,邊上農家小徑的河邊上站著的人影,也閃過訝異:「先生?」
這不就是那日戲弄官兵的那個古怪書生?
「小姐怎麼在此?」
許知延不解道,在他印象中,厲相府四小姐再不受寵,也不會淪落到整日平民區轉悠的道理。
「我素來在府中沒人管,倒是先生為何在此,就有些奇怪了。」厲雲清挑眉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