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近墨者黑

  蘇姍的聲音極溫柔，但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般直插雲蘿的要害。

  這遠比陳老太太的嘶吼和陳雲莉的叫罵要深刻精準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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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蘇姍的話語形容下看來，雲蘿就像是一個不良少女，欺上瞞下居心叵測。

  雲蘿心頭一跳，有種熟悉的壓抑感襲來。重活一世的她儘管早就對蘇姍沒了任何念想，但還是有些透不過氣來。

  蘇姍總是最溫柔的方式將她踩到腳底，永世不能翻身的那種。

  前世的雲蘿總為自己的各種不懂事感到愧疚自責，覺得自己糟透了，活在世上很多餘，只會給所有人帶來麻煩。

  自我否定，自我懷疑，卑微到了塵埃里。

  蘇姍無疑是個精神PUA高手，精神控制手法極為高明。她的打壓似乎理直氣壯，讓對方油然而生深深的罪惡感。

  「不是已經沒事了。」雲淑君趕緊幫著雲蘿說情：「小華都回來了，雲蘿把他照顧得很好。我都說了，雲蘿帶小華出去跟我打過招呼……」

  「這丫頭敢為所欲為都是你慣的！」陳老太太的火氣再也壓不住，衝著雲淑君發泄出來：

  「小華萬一有個閃失誰擔待得起，你們兩個性命都不夠償還我孫子的命！賀家的那個小子怎麼死的，就因為時常夜不歸宿到處亂跑的緣故。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你們一點兒都不當回事，若真害死了小華，我饒過你們哪一個！」

  「媽，您消消氣。」蘇姍連忙上前撫著陳老太太的背部，輕聲地勸道：「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有人故意氣我，想把我老婆子氣死了，她就能當家作主，更加任由這個丫頭胡作非為！」陳老太太一怒之下把心裡對雲淑君積攢的不滿統統發泄出來。

  這時陳宇海把小華送回到樓上的臥室休息之後又下樓來了，恰巧聽到了婆媳的爭吵，就忙聲援：「媽，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搞垮這個家！」

  他徑直走到陳老太太的跟前，跟蘇姍一左一右地攙著老太太，倒像是一對婦唱夫隨的兩口子似的。

  雲蘿眼皮一跳，潛意識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念頭來得太快，令她來不及細思。

  「陳宇海！」雲淑君忍無可忍。「你還記得去我家接我和雲蘿時說的話吧！你那時也是這樣說的麼？如果你這麼說，我和雲蘿何必回來看你們一家人的臉色！」

  「你聽聽，你們聽聽，她這是被鬼迷了心竅了！就不知道這丫頭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婆家不要了，一雙兒女不要了，只認這個道觀里回來的野丫頭，老二家的，你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你的親生女兒！」

  陳老太太指著一直沒有作聲的陳雲藍，對雲淑君說：「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不是這個沒有教養的野丫頭！」

  陳雲藍的眼眶一紅，咬了咬唇，仍然沒有說話。

  「雲蘿不是野丫頭！」雲淑君毫不相讓，冷聲道：「我並非不疼自己的一雙兒女，我知道在這個家裡只有人捧著他們，沒有人為難他們。雲蘿是外面長大的，可你們不想想這是她的錯的嗎？這是家裡長輩的錯，沒有照顧好她才讓她流落在外多年！」

  這話砸到了蘇姍的臉上，蘇姍不由有些尷尬：「是我的錯……不過，也不能讓二丫頭有理由攪得闔家不得安寧。既然這樣，不如……唉，我帶她出去單獨過吧。」

  「你又沒有錯，憑什麼走！」陳老太太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讓這個丫頭走，哪裡來的回哪裡去，我一刻都不想再見到她。掃把星，攪家星，敗家星！」

  陳雲莉在旁邊吶喊助威；「把她趕出去！」

  雲淑君大概是被這蠻不講理的作派給驚呆了，一時間都忘了反駁。

  就在雲蘿想開口表態的時候，卻聽到一直沒有說話的陳雲藍開口了。

  「二妹，我能理解你在外面多年吃苦受罪，心裡積攢了太多的委屈。可這並非家裡長輩所願，他們也很難過。現在你回來好好安生過日子不行嗎？非要每天把家裡攪得天翻地覆你才能找到存在感？」

  陳雲藍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儘管她擁有良好的教養，不像陳老太太和陳雲莉張口閉口野丫頭沒教養，但她說出口的話跟蘇姍有異曲同工之處，都能輕輕鬆鬆把對方釘在恥辱柱上。

  「我媽是你的二嬸，她待你情同母女，可她跟你畢竟不是親母女。」說到這裡，陳雲藍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委屈。

  不過她還是壓抑住了委屈，繼續不亢不卑地道：「我媽帶著你一直住在外公家，哪怕你進武校培訓的三個月她還是沒有回來。她堅持等你一起，就怕你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回家。我媽真得很疼你，可你怎麼回報她的，就任由她住在外公家跟我爸冷戰夫妻分居嗎？」

  雲蘿：「……」

  「你不考慮自己為何有這麼大的面子。就算你真有這麼大的面子，你就不考慮一下要不要矜持一下？」陳雲藍的聲音逐漸變輕，但說出口的話一句一比一句重。

  她差點兒就把不要臉三個字擲到了雲蘿的臉上。

  不可否認，雲蘿真有點兒被她傷到了，甚至隱隱有些難受。

  她分析了一下這難受情緒裡面包含的複雜情緒，似乎有些嫉妒的成分在內。

  前世今生，二嬸都待她情同母女。可是，她們畢竟不是親母女。

  這話由二嬸的親生女兒嘴裡說出來，怎麼就像刀子一般扎人心呢。

  雲蘿終於沉默了，她垂下頭不再爭辯。

  陳老太太和陳雲莉趁機罵得更難聽，陳宇海甚至還讓保鏢驅逐雲蘿。

  為何他不親自驅逐雲蘿？因為他早就領教過她的厲害，要動手他可不是她的對手。

  殺人誅心，還是女兒陳雲藍的口才厲害，終於拿伏住了這個無法無天的野丫頭。

  「你住口！」雲淑君氣得臉色通紅，第一次對女兒說這麼重的話：「一家人欺負雲蘿，你也跟著幫腔，還真是近墨者黑！以後我帶小華回外公家，你也跟著一起回去，免得被這一家子把你的眼睛染紅了，心染黑了！」

  *

  賀家別墅重新安靜下來，已經是夜幕降臨時分了。

  室內沒有亮燈，夏老太太獨坐在落地窗前的身影顯得那麼落寞和挫敗。她素日挺拔的腰身變得佝僂，龍鍾之態愈發明顯。

  二十四小時之內，她先後失去了愛孫、獨子、兒媳，同時也即將失去賀氏的統治權。

  假如她不能在明年第一次股東大會召開之前找到新的繼承人，她將徹底結束垂簾聽政的商業生涯。

  她是賀氏集團的實權控制者，但她卻不是賀氏集團的合法擁有人，永遠都不是！

  房門輕輕叩響，夏老太太卻恍若未聞，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尊木雕。

  最後敲門的人走進來，興奮地對她稟報；「有人舉報賀鴻謀殺表弟，警察把他拘走了！」

  聽到是夏陽的聲音，夏老太太緩緩側過身，她臉上的皺紋和額角散亂的花白頭髮令他吃了一驚。

  從夏老太太在大客廳里現身，並且下令趕走了全部的賀氏族人，到現在為止不過一個小時左右，她竟然好像又蒼老了十歲。

  夏陽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趕緊打開了燈，卻發現夏老太太在明亮的燈光下比方才更顯蒼老。

  「姑奶……董事長，你沒事吧？」夏陽也顧不上賀鴻的八卦了，忙上前察看。「我給你叫醫生。」

  「不用。」夏老太太叫住了準備去請家庭醫生的侄孫，說：「先不用管賀鴻的事情，由他去。你先幫我做件更重要的事兒。」

  夏陽一聽老太太有吩咐，趕緊趨前，將耳朵俯近她的嘴巴。

  「你去找……」夏老太太在夏陽的耳邊低語了一番話。

  「啊！」夏陽有些驚訝，遲疑地道：「真要認回來。」

  看著夏陽不情願的表神，夏老太太不由冷笑：「你以為賀家沒有繼承人就能輪到你嗎？我告訴你，如果不找到他，賀氏最終的結果是被捐贈給慈善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