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花落則死

  砰！

  沐風腳步踏上藥王花的一刻，整個世間仿佛都已靜止。

  詭異的寂靜，仿佛令整座宮殿都要塌陷而下，空間之中瀰漫著一股極端壓抑的氣氛。

  然而，在這般壓抑籠罩下，過了許久，藥王花內剩下的六樽棺槨，都沒有絲毫震動。

  傅詩詩見狀，心底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可就在她吐出這口壓在心底的悶氣之際，藥王花內有著五樽棺槨，忽然輕輕顫動起來。

  隨著棺槨的顫動，傅詩詩臉色也是驟然一變，嬌軀猛然向後退了數步，滿目駭然。

  

  「是呼吸，原來如此！」

  數步急退之後，傅詩詩似是突然明白過來，駭然目光深處，帶著濃濃欣喜。

  先前，遭到劉老暗算的沐風，就曾說過要她屏住呼吸，待傅詩詩照做之後，那滿身凶戾的血紅藥屍果然轉道，直追劉老二人。

  如今再次驗證，傅詩詩怎能不懂其中奧秘。

  而明白了藥屍是靠呼吸來感知活人氣息後，傅詩詩看向沐風的眼神，便帶著絲絲崇拜。

  要知道，連她這個浸淫藥道多年之人，在先前那般緊張局勢下，腦海都是一片空白。

  然而，不懂煉藥的沐風，卻能通過觀察，發現藥屍弱點。

  這般洞察力，連傅詩詩見了，也不得不去為他感嘆。

  「天聖宗能有如此弟子，真是宗門之幸。」

  輕輕呢喃著，傅詩詩遂而雙眸輕閃，眼波流轉，緩緩向前走去。

  等她也來到那藥王花上，立刻發現七樽棺槨排列有序，外緣六樽棺槨，將中間那具牢牢圍困。

  更為奇怪的，是中間這具棺槨，竟與其它六樽大有不同。

  在那神光氤氳的靈石打造棺槨之上，刻著許多靈草靈藥，而這些靈藥，無不向朝著一個方向低頭，似乎在朝拜著什麼。

  順著那所伏方向一掃，傅詩詩立刻看到，在中間這具棺槨盡頭，有著一朵奇花綻放。

  那花瓣鮮艷之極，宛若鮮血澆鑄，而在花瓣中心，則是兩人相互依偎，一人為男子，五官硬朗，模樣英俊，另一人則是雲鬢高挽的長髮女子。

  沐風也注意到了雕刻在棺槨上的這兩個人，眉頭不由輕輕皺了起來，心頭腹誹道：「莫不是棺槨里躺的就是他們？」

  臨淵大陸喪葬風俗，雖然五花八門，極其繁雜，但沐風從未聽說過，有誰會把自己的雕像，刻在棺槨之上，即便要刻，也是該去鐫刻生前事跡或者銘文之類的東西才對。

  「過去看看。」

  四目相對，皆從對方眼神看到些許詫異，沐風稍一點頭，二人迅速走到中間這具棺槨近前，蹲在那裡仔細觀察起來。

  「咦，這些是什麼？」

  忽然似有發現，傅詩詩用手指輕輕摸著棺槨上這朵血紅奇花，驚訝道。

  隨著她的手指撫過，花瓣上的血紅立即流動起來，而後被迅速吸收。

  待那血紅消失之後，花瓣竟呈現出白玉之色，而在白玉光澤之下，另有幾十字鐫刻其上。

  「妾此一生，研丹卷，問藥途，方獲天道，丹非丹，藥非藥。汝天資絕艷，才華橫溢，偏喜藏經煉毒，傲然不羈，多仇豎怨，終遇苦果，今將汝葬於此花，妾亦殺盡所有隨汝而去，望汝絕學，妾之終悟，能水火交融，普眾度生。」

  寥寥幾十字，道盡了痴情，也讓沐風明白，棺槨內的確是合葬著兩人。

  從這些記載來看，躺在棺槨內的應該是一對夫妻，而女子鑽研丹道，男子則鍾愛製毒。

  而且，這位喜歡製毒之人，最終還嘗到了苦果，至於這種苦果究竟是仇殺，還是自釀，其中並未交代。而女子在其死後，也隨之殉情，著實令人感嘆。

  但是，即要合葬，為何還將劇毒藥屍，環繞四周？

  想到此處，沐風沿著槨壁奇花繼續尋找，最終在花根處有所收穫。

  「花開則生，花落則死。」

  雖然只有短短八個字，但沐風很快明白其意，不由喃喃道：「花開則生，花落則死。」

  棺槨里躺著的兩個人，顯然早已殞命，自然不可能用此「死」字。

  那麼，這幾個字的意思，就只有一種結果。

  想通之後，沐風視線猛然轉向其它六樽石棺。

  六樽石棺，除了先前被劉老打開的之外，其它仍完好無損，想來其中藥屍尚有生命。

  如果要殺它們，恐怕只有讓藥王花凋零，方能做到，而方法被刻在花徑之處，顯然是另有深意。

  但此花一旦凋零，花中的這些棺槨是否能夠保存就不得而知。

  「必須先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回憶起自己一路冒盡兇險方才來到此處，沐風心頭便咬了咬牙。

  「沒想到，傳說中的藥王，居然是位奇女子。」

  傅詩詩也是看到了棺槨上鐫刻的那些字，唏噓感嘆之餘，眸子裡透著絲絲希冀，看那模樣，顯然也對棺槨里的東西，有著濃厚興趣。

  四目相對，沐風與傅詩詩二人猛然點頭，上前合力將那槨蓋推開。

  槨蓋打開之後，裡面還有一層石棺，是由通透白玉所鑄，隱隱可以看到其中躺著兩道身軀。

  傅詩詩正待動手，連這白玉石棺一併開啟，沐風忽然搖頭，將她制止下來。

  棺槨夾縫內，放著兩隻玉盒，這就說明死者並不想被人打擾。

  何況，藥王既然能將那恐怖而凶戾的藥屍困在身邊，誰敢保證她不會在棺內留下什麼別的東西。

  緩緩探手，將兩隻玉盒從中取出，放在槨蓋之上，沐風恭恭敬敬向著棺槨內的兩人行了一禮。

  待行禮之後，沐風方才將視線轉向那兩隻玉盒，玉盒顏色不同，一黑一白，想必其中各有所藏。

  傅詩詩此刻，反倒是有些緊張起來。

  讓她緊張的，自然是沐風。

  如今藥王宮寶藏近在眼前，傅詩詩也不敢確定沐風會如何選擇。

  世事難料，人心險惡，何況二人不過是萍水相逢，沐風若要將兩隻玉盒全部帶走，她自是心有不甘。

  想到那不甘處，傅詩詩腳下便悄然退了一步，立於沐風身後。

  而她的玉掌，也緩緩抬了起來，掌心隱有靈氣涌動。

  可就在她忍不住將要下手時，沐風的聲音突然傳來，令傅詩詩猛然一怔：「各憑運氣，你先選吧。」

  說著，沐風側步，迅速退到一邊。

  這番舉動，登時讓傅詩詩愣在那裡，半晌沒有反應。

  直到回神，傅詩詩方才輕聲說了句謝謝，上前將手伸向白色玉盒。

  但在手掌伸出的一刻，她忽然發現，白玉棺壁之上，竟然清楚的倒影著自己身軀。

  這種倒影，頓時讓她明白，自己先前的舉動早已被沐風看到，臉上瞬間布滿紅暈，想來心中早已萬分羞愧。

  在那份羞愧中，傅詩詩不由將手縮了回去，道：「還是你先來吧。」

  沐風聽聞，不再客氣，也不看其中的東西，點頭將黑色玉盒收入玄戒。

  傅詩詩見他拿走的是黑色玉盒，心中這才鬆了口氣，而後輕聲笑道：「希望咱們以後不會像裡面的兩個人那樣才好。」

  一語雙關，自是另有其意。

  然而，沐風的回答，明顯讓她失望，雙眸漸黯：「該走了。」

  說著，沐風手掌猛震，已將槨蓋復位。

  而在槨蓋復位之際，誰也沒有發現白玉石棺內，閃過一道神光。

  那神光雖然極其暗淡，卻也藏著一股奪命危險。

  「咯咯，咯咯……」

  二人拿走玉盒之後，周邊很快響起先前聽到的那種奇怪聲音。

  這種聲音的出現，立即讓他們明白，另外五具藥屍已然嗅到了自己氣息。

  沐風回頭望去，見那五具藥屍先後推開槨蓋坐了起來，臉色不由一變：「快走。」

  如今，藥王花禁制已破，若被它們出來，縱然找到了寶藏，也得把命留下。

  低喝未落，二人便迅速向著藥王花外掠去。

  待來到花外，沐風猛然回身，一刀斬向花徑。

  隨著刀芒橫掃，花徑處頓時劇烈搖晃扭曲起來，六片巨大花瓣，更是猛然收縮，抱成一團，並在其中騰起濃濃黑霧。

  五具藥屍，連同其中合葬的那樽棺槨，當即如同被那濃霧包裹。

  只聽裡面似乎傳來幾聲轟鳴，並伴隨著陣陣嘶吼。

  待花瓣凋零，濃霧消散，五具藥屍竟屍骨無存，唯有棺槨巋然不動。

  就在二人因此略感驚駭時，巨大的花托竟開始緩緩下沉，轉眼沒入地面，連帶著其上棺槨，也一併消失不見，如同從未出現。

  甚至，在藥王花曾經綻放之處，連絲毫痕跡都未曾留下。

  看到這些，二人心中不由充滿了驚訝，也對那藥王花的神奇，驚嘆不已。

  「走吧。」

  靜立片刻，沐風方才開口，轉身離去。

  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距離天聖宗年底大測的日子也所剩無幾，自己必須抓緊時間修煉。

  唯有將修為提升至凝丸境，才能一雪前恥，讓那宇文白付出代價。

  推開石門，沐風順著自己進來的那條甬道前行，途中遇到小狸，將它抱起，便不再做任何停留。

  待走出藥王宮，望著那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沐風恍若做夢般，搖了搖頭。

  「你是要回天聖宗麼？咱們或許可以結伴同行。」

  傅詩詩跟著他出來，見一路不語，不由問道。

  沐風回頭看了看身邊這個女人，道：「我想在附近修煉一段時間，你自己走吧。」

  遭到拒絕的傅詩詩，心底幽幽一嘆，終是沒再堅持。

  深知沐風先前已經看到自己想要暗算一幕，傅詩詩無顏多留，說了句保重便匆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