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眼見為實

  陸佳甜被她奶捯飭一頓之後，很是受不了自己目前的形象。

  衣裳髒點破點她還能忍，但是，臉上那一條子一道子的鍋底灰，她是真受不了啊。

  作為一個曾經的精緻女孩，她光是想像一下自己此時的尊容，都渾身難受。

  等到離家遠一點的時候，陸佳甜趕緊扯扯白薇的袖子，小聲央求起來。

  「娘，我奶看不見咱了，你幫我把臉擦乾淨點唄？」

  白薇低頭看看小乞丐似的閨女，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奶這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忍忍吧。」

  陸佳甜無奈極了，「娘，你現在是我奶的腦殘粉啊？她說啥你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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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薇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別沒大沒小的！

  咋滴，身體變小，腦子也跟著變小了啊？

  你也不尋思尋思，現在到處都開始鬧饑荒了，咱們家挑著這麼多東西，要是再一個個打扮的溜光水滑的，豈不是就明晃晃地告訴別人：

  來呀，搶我啊，我是大肥羊。」

  陸永安聽見她們娘倆的對話，也回頭對陸佳甜說：「閨女，聽話，咱得低調。

  我昨天也聽人說了，有些村子的人集體出去逃荒了，外面可亂了。」

  陸佳甜還是有點不大相信。

  畢竟是生在和平年代，又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她的憂患意識很差。

  在她看來，現在還不算是真正進入大饑荒時期呢。

  咋也得是到明天春天，旱的連喝水都困難那會兒，才是真正的鬧饑荒。

  畢竟除了砬子屯接連遭受了蝗災和洪水的雙重打擊之外，其餘地方只是遭遇了蝗災一種，並沒有被洪水沖走家當。

  即便糧食絕收了，但也應該不至於立馬就餓肚子吧？

  往年的這個時候，秋收也就剛剛結束，新糧食還沒上桌呢，所以家家戶戶應當多少都還有些上一年的餘糧。

  再加上秋天山林野地里長出來的野菜山貨之類的，咋也不至於讓老百姓們現在就沒吃的。

  看看他們砬子屯，不就家家戶戶都還有飯吃呢嘛。

  正是因為這麼想的，所以陸佳甜才絲毫不覺得此時出門會有什麼危險。

  但是，她卻忘了，不是所有地方都像砬子屯那麼幸運，能夠提前知道危險到來，而且還守著那麼多大山。

  永平縣的很多村屯都是在平原上，就連蘑菇都撿不到。

  再說了，這邊已經連續好幾年遭災歉收了，老百姓們家裡哪有多少餘糧啊。

  當離開了砬子屯，走出了大山的範圍，走上通往縣城的大路之後，陸佳甜不犟了，徹底被看到的情形驚呆了。

  那些身處平原的村屯附近，有很多人在野地里努力搜刮食物。

  不論是野菜根還是無毒的野草，通通往筐里搶。

  要是遇到個青蛙老鼠之類的，那可把他們樂壞了，無論如何都得把它們抓住。

  甚至有時候還會因為爭搶這些肉食，而引發一場爭奪大戰，打的頭破血流。

  因為，這些人家已經斷糧很多天了，就靠著這些野物生存呢。

  陸佳甜真的不能理解，為啥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後來陸永安不著痕跡地打聽了一番才終於鬧明白，原來這些人大多是在糧價最高那會兒，賣掉了家裡所有存糧，換來銀子買一些生活必需品。

  往年他們也都是這樣過的，這段青黃不接的日子，大家都是靠著園子裡的蔬菜和各種野菜度日，一直堅持到秋收後新糧食下來。

  哪曾想，今年竟然會鬧蝗災啊，地皮上的東西幾乎都被啃光了。

  他們就只能在野地里尋吃的，已經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野菜根了，根本就沒給它們再次發芽的機會。

  現在野菜根已經很難尋到了，大家就開始挖剛長出來沒多高的野草，只要能填飽肚子不讓它感覺到餓就行。

  估計等到大地上凍的時候，他們挖不動野草，或者是沒有野草可挖，就得去扒樹皮吃了。

  有些人家受不了這種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已經攜家帶口地往南走，逃荒要飯去了。

  為啥不往北邊的大山里走呢？

  因為冷啊。

  馬上就要到冬天了，在大山里沒吃的沒住的，那不等於去送死一樣麼。

  不管南邊到底啥情況，也不管朝廷能准許他們走多遠，總歸是有點活著的希望啊。

  陸佳甜在路上碰到了幾伙逃荒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麻木，眼神里沒有任何光亮，讓人看了就心裡發酸。

  有些人一開始見到陸佳甜他們的時候，眼神不自主地看向了那幾個土籃子。

  但是等看到那些破爛髒污的麻袋後，再看看他們幾個穿著打扮之後，就都收回了視線，繼續木然地趕路。

  很明顯，是把他們當做逃荒的同類人了。

  陸佳甜這會兒才終於相信，她奶真是有先見之明，而她，則是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這回她再也不嫌棄臉上難看了，甚至還趁人不注意，又抹了幾把路邊的泥土在臉上和頭髮上，還把頭髮扯得鬆散了些。

  最後還不放心，她又故意摔了幾個跟頭，把自己的衣裳全都弄的髒兮兮的。

  看起來跟前方逃荒隊伍里的小孩子相差無幾了，她才終於停止了折騰。

  白薇見到閨女這樣，又欣慰又心疼，然後默默地把自己的衣裳也蹭地更髒了一些。

  陸永安則是被嚇到了，決定不去集市賣東西了。

  就算是那裡有大財主出高價買東西，他們也堅決不能去了。

  太危險了！

  眼下這種情況，都不用到縣城就能想像的到，食物得有多搶手。

  而擁有食物的人，就相當於身懷巨寶一樣，得有老多人惦記了。

  他們家可別因為這些蘑菇再招禍。

  到了縣城之後，陸永安沒讓他大哥和三弟去集市，而是直接帶著他們一起去了縣衙後院，祝縣令的家。

  敲開了角門，向守門的家丁說明了身份和來意後，陸家幾人就安靜地等著。

  不一會兒，門裡傳來噗通噗通的跑步聲。

  緊接著祝冉冉的小身影就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當看清楚陸佳甜的模樣後，這小丫頭哇的一聲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