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她的好言是插在他心口的刀
2024-06-14 08:51:26
作者: 熱宮娘娘
冷院這個小小屋子,隨著葉非晚這番話而變得死寂。
封卿的手仍觸著她的發,指尖細微顫抖了下,卻轉瞬已然恢復如常,一動未動。
卻不知何時,窗外一陣風起,床榻旁的窗子「啪」的一聲被吹開,濺起細細飛揚的塵土。
葉非晚轉眸朝外看去,那闌窗外,正是那棵老歪脖子樹,樹枝上仍墜著些積雪。
——正如她前世臨終前看到的一般。
「又在說胡話了嗎?」封卿的意識亦被窗子撞開的那聲響喚回,他安靜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收回手,垂眸輕道,「天色還早,你若還有心思,今夜可去朔湖上看看。」
葉非晚緩緩坐起身,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封卿,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自欺欺人。」
他總是自信且胸有成竹的,不論做什麼事。
封卿睫毛微顫,凝望她片刻,緩步上前坐在她身邊:「朔湖上的水與護城河相連,是活水,從未上過凍,今夜聽聞有畫舫,你若是喜歡……」
「封卿。」葉非晚打斷了他。
封卿話停頓了下,又繼續道:「方才曲煙找我,我亦不想回應,是你將我推出去的,非晚,怪不得我……」
「你為何也會跟過來呢?」葉非晚低聲問了句。
封卿臉色倏地煞白如紙,他訥訥轉頭看向她,眼底竟是惶恐無措。
「封卿,」葉非晚笑了下,迎視著他的目光,「你何時有了前世的記憶?」她的語氣分外平靜。
封卿看著她,旁人眼中驚世駭俗的前世今生的話,在他們二人之間,卻顯得格外尋常,如在說著今日好天色一般。
「當初,你欲離京,在城門處墜落之後。」他再未顧左右而言他,輕輕回應。
葉非晚怔了下,眯眸仔細沉思了片刻,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他們之間明明相守不過數年,卻覺得好長。
「原來你那麼早就恢復了啊。」葉非晚側首笑開,「我那時從城牆上掉下去,很狼狽吧?」
封卿喉結一緊,眼眶赤紅。
他不懂她怎麼能如此坦然說出那件事,那是他心裡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便生不如死,她卻說……狼狽?
「我是你我二人定親那夜,有了前世記憶的,」葉非晚主動道,那時他們定親,她為了再生異端,給他下了藥,二人春風一度,未曾想後半夜,她便有了前世記憶了,「那時,我從冷院咽了氣,再睜開眼,便回到那夜了。」
封卿喉嚨一緊,聲音亦變得喑啞了許多:「所以,你那時一門心思想要毀了這場姻親?告訴所有人你反悔了?後來,你發現事不可變後,與我立下了『待我奪得權勢後,便和離』的契約?」
而今想來,她那時的一切做法,似都能行得通了。
難怪前夜她還曾對他那般溫柔,見他便會臉紅,不過一夜,便冷言冷語,如變了一人,哪怕後來成親,也只想要和離。
「是啊,」葉非晚想到那時情形,沒忍住笑出聲來,「我本以為,只要阻止了你我二人成親,便能夠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轍,卻沒想到……」
她轉過頭看著封卿,眼眶卻不知為何酸了下:「命運太強大了,封卿。」
他們再次成親了,哪怕中間因為種種原因與前世有所不符,但歷史的巨輪仍不變的朝前滾動著。
封卿怔怔望著她,良久輕輕啟唇:「強大的並非命運,非晚,是你我二人間的緣分。」
「我們有緣分嗎?」葉非晚反問。
封卿指尖一顫,手不自覺伸出,攥著她的手,直到感覺到她真真切切在他的掌心裡,感受著她的溫度,才終於放了些心思:「我們一直很有緣分,前世,今生,總能成為夫妻,總能久別重逢……」
葉非晚低頭看著封卿攥著自己的手,他的手背蒼白而冰涼,並不如他所表現的一般從容。
「封卿,你知道我前世在這兒待著,是什麼感覺嗎?」
攥著她的手一顫。
「我一直憋了好多話,可是不知該說給誰人聽,」她笑了下,如在說著旁人的故事般娓娓道來,「我在冷院時,最初還在盼著你來看看我,可後來,便不盼了……」
「我看過你的……」封卿打斷了她,話卻戛然而止。
他看過她,可是他的驕傲也好,自恃被愛著所以有恃無恐也罷,從未對她說上半句好話。
「再後來,便染了風寒,你派來了太醫,送來了極為名貴的藥材,封卿,你知道嗎,本來能治好的。」
封卿抓著她的手一僵,他一直以為是他的過錯,是他害她積鬱成疾染了癆病,以為是他害死了她。
「是我不想活了,」葉非晚抽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太醫開的藥方子,我也沒看,芍藥端來的藥,我也都倒了。所以,你其實不必自責,是我自個兒的選擇。」
封卿看著她的手,心臟卻如被砸了一顆顆的大石頭,沉悶悶的痛。
都這個時候,她還在為他開脫。
可他寧肯她是怨他的,也絕不是此刻的寬慰。
「對了,芍藥如何了?」葉非晚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問道。
封卿聲音喑啞:「她後來同高風成了親。」
「那就好,」葉非晚笑了下,總算放下一樁心事。
「你只問芍藥……」封卿望著她,眼尾都染了紅,「那我呢……非晚?」
「嗯?」葉非晚一怔,繼而瞭然道,「那些前世今生的過往,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糾纏著你的回憶,便是那場姻親都是我逼著你娶的,我那時只以為是夫妻了,總能舉案齊眉、伉儷情深,可是卻獨獨忘了,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豈能強迫而為之?」
封卿怔,他以為她恢復了,愛也會隨之而來。
以往她憑著滿腔愛意,一次次的走到他身邊,如今她卻說,愛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葉非晚見他不語,沉吟片刻又道:「你看,你前世便未曾愛過我,今生在你沒有恢復前世的記憶之前,你對我是厭極的。感情之事,不論何時你都是極為明確的。怎麼會突然因為有了前世記憶便改了對我的心思了呢?」
「封卿,不要再為了責任、為了什麼皇族尊嚴,葬送自己的姻親、困頓兩個人的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