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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依仗

2024-06-14 06:40:48 作者: 堵上西樓

  數日暑熱,這天公許是起了一縷悲憫之心,終究降下了一場雨來。

  時大辰十九年六月十六,景國平陽城於卯時陡降暴雨,暴雨如注,傾瀉漫天雨幕。

  太子景文睿一宿未眠,倒不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雨,而是因為許小閒離別時候說的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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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了窗欞前,將那窗戶給推了開來,一股依舊帶著微熱的水霧頓時涌了進來,水霧中有些許泥土的腥味兒,也有幾許紅花綠草的清香。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院子裡的那處亭台在雨霧中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縹緲,片刻之後只能隱約見其輪廓。

  三年前,當父皇冊立自己為太子的時候,當父皇冊封大皇子景文聰為弘親王的時候,就是在那處亭台中,自己和景文聰有過一夜無眠的長談。

  他如此忠厚如此謙遜對自己如此的恭敬,他應承下來了自己的託付,並保證在三年之內給自己一支與眾不同的軍隊,一支只忠於自己,並且極有戰鬥力的軍隊。

  此後三年中,與景文聰也多有信件交流。

  他做到了。

  他在閬山用自己給的銀兩採買了許多的物質,並且當真招募了許多的人組建了一支嶄新的軍隊。

  他說這支軍隊叫重盾騎兵。

  他說這支軍隊中的每一個戰士,都是從江湖高手中所選拔。

  事實上,當許小閒和景蓁蓁在夾金山關隘遇襲之事傳入京都的時候,景文睿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景文聰——

  因為襲擊許小閒一行的正是重盾騎兵,他們皆是柳門中人。

  只是他並不明白景文聰為什麼要那樣做,他也不相信景文聰會那樣去做。

  昨晚許小閒說同在三年前景文聰便與南宮府的人有過接觸……這樣就能說的通了,自己這些年對他的期許,而今看來恰是在養虎,是在為他作嫁衣裳。

  他手裡究竟有多少兵?

  他什麼時候會帶著他的兵從閬山出來?

  征伐蠻國一事而今已箭在弦上,按照父皇部署,再過五日自己即將啟程前往安南六州……若是這個時候他率兵來犯,若是再有南宮府的人牽線搭橋,他和大元帥懷叔稷裡應外合……京都平陽可能安然無恙?

  景文睿的心忽然不太安寧。

  他想了片刻,對侍候在一旁的太監吩咐了一句:

  「準備馬車,本宮要去面見父皇!」

  ……

  鳳儀宮。

  望雨台。

  台檐上的水珠兒成了簾,亭台中的白玉石桌上的茶煙裊裊成了霧。

  高皇后一身素衣注視著茶爐上的茶水,她的那張絕美的面容被茶煙模糊,顯得愈發的楚楚動人,對面坐著的景皇看得頓時一呆。

  「這是一場及時雨。」

  高皇后撩起衣袖露出了依舊如蓮藕般白嫩的手臂,她熄滅了爐火,拎著茶壺為景皇斟了一杯茶,這才抬眼看向了景皇,淡然一笑,茶煙散去,這一笑就這樣落在了景中月的眼裡,他看見的便是一片盎然的春意。

  「朕……朕覺得如此良辰美景,可再來一次!」

  高皇后面色微紅,她丟給了景皇一個白眼,那一眼之間便是萬種風情,「昨兒晚,皇上已經累了,這事可不能過,過之傷身!」

  景皇哪裡還坐得住,他起身來到了高皇后的身前,一把將高皇后給抱了起來,「朕……不累!」

  「當真?」

  「當真!」

  「……那回房。」

  高皇后大囧,面色緋紅,更若天仙,景皇頓時難以自制。

  「皇上,可皇上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懷叔稷入大宗師,那孽子舉五萬之兵離開閬山,四方衛城蠢蠢欲動……這是一場及時雨啊,朕期待已久,朕很多年未曾像而今這般充滿了鬥志!」

  景中月為高皇后寬衣,露出了那修長白皙的脖子。

  ……

  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從前。

  這樣的感覺她已經多年未曾有過。

  「皇上……」

  「朕要讓你做天下最快樂的女人!」

  就在這時,那雨中有一不長眼的太監匆匆而來。

  他未曾撐傘,暴雨模糊了他的眼,他未曾看見此刻這亭中正要上演的一幕,他站在了亭台前躬身一禮,說了一句:「皇上,太子殿下求見!」

  景中月轉頭,片刻,一聲大吼:「不長眼的東西,讓他在外面候著!」

  「皇上,國事要緊。」

  「哎……」

  景中月收回了手,高皇后起身扣上了衣裳的紐扣。

  「宣太子覲見!」

  ……

  景文睿覺得這亭子裡的氣氛有些怪異。

  這大清早的,父皇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似乎有些生氣?

  「父皇,兒臣給父皇請安!」

  「以後,請安這種事就免了!」

  景文睿一怔,不明所以,心裡愈發忐忑:「……是不是兒臣惹了父皇生氣?」

  「說正事!」

  「啊……是這樣……」

  景文睿將許小閒的那番推測詳細的說了出來,卻沒料到景皇對此並沒有半點驚訝。

  景中月端起了茶盞來呷了一口,反問了一句:「就這破事?」

  「……父皇,兒臣有些擔心。」

  「擔心個屁!」

  「你搞的這事初衷並沒有錯,朕不怪你。」

  景文睿又是一驚,如此說來父皇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可兒臣卻並沒有將這事做好,反成了禍端,這是兒臣之罪!」

  「朕一直在看著,朕為什麼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朕要讓你從這件事中明白一個道理——作為一國之君,你將是孤獨的,哪怕兄弟姐妹也不可全信!」

  「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

  「你錯在心地太過善良!你錯在輕易的相信了一個人!」

  景皇訓斥了景文睿一番,語氣漸緩,視線看向了亭外的雨幕,「你……當和許小閒多學學。他是棋中聖手,步步皆有應對也皆有後路。」

  「經歷了昨日大元帥府一事,朕想,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平陽,朕猜得對麼?」

  「回父皇,他確實昨夜已經離開了平陽。」

  「朕既然猜得出來,你覺得大元帥會猜到麼?」

  景文睿豁然震驚,卻又聽景皇說道:「他知道朕能猜到,也知道懷叔稷也能猜到,但他依舊走了,那麼他的依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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