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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夕陽下的嘆息

2024-06-14 06:39:25 作者: 堵上西樓

  暮靄沉沉。

  涼浥縣,許府。

  挹芳亭里,稚蕊和季月兒姐妹倆正坐在那張石桌子前,自然沒有煮茶。

  稚蕊在納著鞋底,手裡的針時不時在發間剮蹭兩下,然後便又一針一線的縫著。

  季月兒在仔細的看著帳簿,季星兒百無聊賴雙臂放在桌上,下巴就擱在手背上,正出神的看著那方池子裡盛開的蓮。

  

  「嘶……」

  稚蕊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針扎在了她的指尖,她將手指頭伸到了嘴裡吮吸了一下,忽然看向了正好抬起頭來的季月兒:

  「姐姐,你說……你說少爺到了景國那平陽城了沒有?」

  「按照時間算應該是到了,疼不疼?要不要包紮一下?」

  稚蕊搖了搖頭,「習慣了……姐姐,你想少爺了麼?」

  季月兒臉兒微紅,卻嘴角一翹輕輕的點了點頭,「嗯,他和我們分別已經半年了,這一路去景國路途遙遠,在景國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

  季月兒合上了帳簿,仰頭望了望空中已經出現的若隱若現的星辰,臉上的笑意徐徐收斂,微微一嘆:「哎,他要是依舊是曾經的那個涼浥縣子有多好啊?可他偏偏成了大辰的攝政王。」

  「子爵府按照他當初的設計早已建好,一應的設施都已經完善,可不知為何,我還是更喜歡這裡一些。」

  季星兒這時候忽然回過了頭來,「因為這裡他住了十六年,這裡有他的味道!」

  季月兒一怔,看向了季星兒,伶俐如她,自然從妹妹的這句話里聽出了別樣的意思。

  她忽然一笑,看著妹妹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他的味道是什麼味道?」

  季星兒臉兒一紅,抬起了頭來,脖子一硬:「我哪裡知道?你們卿卿我我那麼久,你才知道他有著怎樣的味道!」

  少女說完這句話站起來就走,卻沒有走向前院去往隔壁的季府,而是神使鬼差的來到了許府的後院。

  後院許久沒有人住,略微顯得有些荒涼。

  後院裡有一條狗,它叫旺財。

  旺財當然熟悉季星兒的味道,它憨憨的跑到了季星兒的身旁,吐出舌頭,蹲下。

  季星兒卻看著這後院的那間房子,忽然想起來這房間裡曾經住過一個女人,她叫雲十三娘。

  她又想起在長安時候許小閒弄出的滿城尋找雲衣容那事。

  少女撇了撇嘴,忽然摸了摸鼻樑低聲嘆息了一句:「同是天涯苦命人!」

  「不,你在他心中,而我……我不過是他心裡那頑劣的小姨子罷了!」

  ……

  ……

  澧山。

  山神廟前。

  被季星兒忽然想起的雲衣容正在戰鬥。

  那終究是一品下。

  蕭青煙的身體在燕青的身側突然出現,那一劍在那一瞬間刺了出去。

  沒有任何的花里胡哨,連劍花都沒有一朵,但卻有寸許的劍芒。

  燕青在電光火石之間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他手裡的斷劍本能的一掃,蕭青煙的劍尖剛剛刺破他的衣裳,就在這毫釐之間,她的劍被燕青的劍掃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她的劍被盪開,她的左手成拳,一拳擊了出去。

  雲衣容在這同時也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直指燕青的胸口。

  一道銀芒閃過,燕青在空中強行拔高了三寸,雲衣容的劍刺入了他的腹部,蕭青煙的拳頭擊中了他後腰!

  燕青大怒!

  堂堂柳門第一殺手,居然被一個三品上重傷!

  他憤怒一劍,這是如長虹貫日般的一劍!

  這一劍從他的右上斜斜向下划過,率先劈在了蕭青煙的的那支左手,蕭青煙的左手從手腕而斷。

  劍繼續下行,雲衣容在這一瞬間本能的往後一仰,劍鋒依舊從她的臉上掃過。

  一陣劇痛傳來,她的眼頃刻間被血模糊。

  她握劍的手卻依舊沒有松。

  甚至更穩。

  於是,初三再向前遞進了三寸。

  燕青腹部被洞穿。

  蕭青煙一劍而回,燕青倒掠,這一劍掃到了燕青左腳腳踝,燕青的左腳被這一劍斬掉。

  三人落地。

  說來話長,這一切其實僅僅發生在數息之間。

  鈴兒駭然一聲大吼,她拿著劍瘋了一般的沖了出去。

  蔡小娥似乎這時候才醒過神來,她也拔出了劍——

  「燕青,你去死吧!」

  兩個人,兩把劍。

  燕青如金雞獨立,他一手握著斷劍,一手捂著腹部。

  他惡狠狠的瞪了這四個女人一眼,氣貫單腳,一退……退到了那樹梢之上。

  再退,他消失不見。

  鈴兒轉身,一聲驚呼:「小姐……!」

  雲衣容雙手下垂,她的眼微微睜開,看見的是一片紅。

  不知道是那晚霞的紅,還是血的紅。

  「是不是破相了?」

  鈴兒沒有回答,她在慌亂中扯下了一條衣帶,她小心翼翼的將雲衣容臉上的血擦去,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沒死呢,別慌。傷口有點深,需要包紮,先包起來吧……」

  雲衣容的眼睜開了,她看向了另一邊的蕭青煙。

  蔡小娥在給蕭青煙包紮著斷腕,蕭青煙臉上的神色有些茫然,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左手的手腕沒了,所以她的視線落在了手腕上,直到蔡小娥給她包紮好,她才忽然一笑:

  「這下真不能彈琴了,衣容,你怎樣?」

  雲衣容也咧嘴一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鈴兒用布帶將她的臉包了起來,便包住了眼——

  燕青的那一劍,從她的左額頭划過鼻樑一直劃到了右臉頰。

  這肯定是毀容了。

  哪怕是華神醫也無法再恢復其原貌。

  「他曾經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雲衣容眼前一片黑暗,可她卻仿佛看見了百花鎮那初升的太陽。

  她露出來的那小部分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痛苦和絕望,隱隱間似乎還有一抹解脫的味道。

  「可天下男人,又有哪一個真的不在乎這女子的皮囊呢?」

  「我想……這便是宿命。」

  「平日裡我偶爾還會有些憧憬,憧憬他真的能找到我,我真的能一輩子在他的身邊……雖然我知道這本就是痴心妄想,但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期待著那樣的奇蹟的。」

  「現在……現在好了。」

  「鈴兒,天黑了,掌燈……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想說,明兒我將那雙鞋納好,你送去耀月州交給耀月州的刺史,他回來的時候便能拿到,就能穿了。」

  「那時在許府,稚蕊不是老是說他穿鞋很廢的麼?」

  「這一次稚蕊沒有同他一道去……他的鞋壞了,誰給他納一雙新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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