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文稿
2024-06-14 05:32:39
作者: 雲夢
檐上鶯歌,檐下秀秀抱著一杯熱茶,小口飲著。
雪箐在她邊上打著絡子,橙紅的織線並著柳青色的織線在她手中交相纏繞著,被編織得很整齊。
她看著秀秀這個小小的人兒,喝茶的姿態卻像是個垂暮之年的老頭,捧、點、掃、送等喝茶的禮儀,半分都不能少,不禁失笑。
秀秀不明所以。
她往屋裡瞧,諸葛輕歌執筆在寫東西,屋外也是一派平靜。
「雪箐姐姐,你在笑什麼?」秀秀並未發現能叫人發笑的物事。
雪箐笑得眉眼彎彎,「我在笑你,小小年紀,怎跟個老頭子似的。」
「怎就像老頭子了?」秀秀蹙了眉,瞧茶水中自己的模樣。
兩個小荷花髻,兩側垂青絲,白淨的小臉蛋上是愁苦的神態。
秀秀心中一跳,將茶托蓋上,收斂了滿臉的情緒。
「秀秀,之前的事情多謝你。」雪箐並未發現秀秀的異樣,斟酌片刻後,緩緩說道。
「謝?」秀秀更是不解,「往日裡都是雪箐姐姐在照顧我們,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們才是。」
雪箐淺笑著編織絡子,「我知道你聽得懂。」
說著,她與秀秀對視。
「你當著主子的面說出我私藏帕子的事情,便是給了我辯駁的機會。」若是秀秀在私底下同諸葛輕歌告狀,也許結局就不一樣了。
秀秀笑而不語。
雪箐見狀,心中對秀秀的好奇又漲了幾分。
同是從牙行里買回來的丫鬟小廝,可秀秀的表現卻與其他人大有不同,不論是心性還是本領亦或者是氣度,都遠勝其他人。
「你這般的脾性,多少大家小姐都被你比了下去。」
「秀秀,你出身江南哪一鐘鳴鼎食巨家?」
雪箐直言心中的疑惑。
秀秀沉默許久,才嘆息著道:「門楣已敗,再提起也不過是傷心一場罷了。」
又反問雪箐:「雪箐姐姐也是,颯雋能幹,為何會自墮成奴?」
雪箐編織的動作頓了頓,方才道:「門楣已倒,再提起也不過是件傷心事罷了。」
二人相視一笑,便不再多問。
恰時諸葛輕歌喚她們二人入內,二人一併起了身,儀態端莊的進入屋中。
「雪箐,幫我將這些文稿整理好,在每頁的底下我都標好了頁碼,你按照頁碼整理。」
諸葛輕歌仍舊在書寫,她頭也不抬的吩咐完雪箐後,又問秀秀:「水夢閣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鈺夫人很安分的待在水夢閣里飼弄花草,不曾發現什麼風吹草動。」
撂開筆,諸葛輕歌稍稍凝眉,「這倒是古怪,她向來是當夜仇當夜報,怎麼現在這麼能忍?」
聞言,雪箐的目光從文稿上挪開,煞有其事道:「奴婢聽說王爺去過水夢閣,警告了鈺夫人一番。」
又道:「主子,您瞧瞧王爺對您多有心。」
換來諸葛輕歌的一聲輕笑。
三分輕蔑,七分好笑。
她也逢場作戲,尋機會討好秦睿,可她是有心嗎?她是真心嗎?
在這天底下,最難得的便是這真心。
毋論別人怎麼看,可諸葛輕歌反倒覺得,秦睿可不會隨隨便便就將自己的真心給別人。
他打的什麼盤算,諸葛輕歌現也不知,也不急於知曉。
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既然諸葛鈺不來鬧事,那她也正好將心神放在其他事情上。
諸葛輕歌沉吟片刻,讓秀秀將莫秋等她買來的丫鬟小廝叫到跟前來。
這幾人,與前段時間相比可謂是大變樣。
儀態端莊,著裝整齊。
怎麼看,怎麼精神。
諸葛輕歌滿意的頷首,問她們:「這些時日教你們的,你們學得如何?」
「我們都學會了。」莫秋作為餘下五人中的小頭頭,自得的向諸葛輕歌稟報。
「本領可不是說出來的。」諸葛輕歌意味深長的道。
莫秋等人霎時間就明白了,一個接著一個在諸葛輕歌面前展示了一番。
展示結束後,諸葛輕歌鼓了鼓掌,心中很是滿意。
雖說不是十全十美,可是應對明日十里紅妝的活動,也是綽綽有餘了。
「賞。」
一個字,就讓眾人喜笑眉開。
讓莫秋等人退下後,諸葛輕歌又問:「十里紅妝那邊,裝飾得怎麼樣了?」
負責對外傳話的,一直都是雪箐,聞言,她整了整手中的文稿,道:「賈掌柜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又道:「若是主子不放心,不如親自去看看?」
諸葛輕歌望了一眼滿桌的文稿,「等你整理好了,便下去準備出行。」
點點頭,雪箐埋頭工作。
秀秀隨著諸葛輕歌去了裡間,為她梳洗。
十月里的天氣,漸漸的也開始轉涼了,秀秀為諸葛輕歌別紅瑪瑙齊羽步搖,簡單而不失大氣,又為她披了件紅陽薄坎肩。
諸葛輕歌漫不經心的摸著坎肩上的毛:「這坎肩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是昨日裡宿衣繡坊送來的。」
「宿衣繡坊?我怎麼記得以前王府用的不是這家繡坊?」宿衣繡坊,好似是京城裡一家繡工精緻的繡坊,聲名遠揚,是不少世家製衣的首選。
秀秀也覺詫異,「宿衣繡坊是自己找上王府來要為您製衣的,王爺點頭同意了。」
原來是經了秦睿的手,難怪她不知道這件事。
待雪箐將文稿按照諸葛輕歌的吩咐收拾進一個卷宗袋裡,諸葛輕歌也打扮妥當了,斜著丫鬟與卷宗,諸葛輕歌坐上了去十里紅妝的馬車。
「主子,這文稿寫的是什麼?」整理主人家的文稿,一般是不允許丫鬟私自翻看的。
所以,雪箐雖然好奇其中內容,可在整理的時候也沒有偷看,而是等到了現在,才來問諸葛輕歌。
「這個啊。」諸葛輕歌笑了笑,「你們要是想看,可以先拿出來看看。」
雪箐有些猶豫。
若是從前,這是主子的恩澤,她會毫不猶豫的接受。
可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就好似梗在她心間的一根刺,時不時總要刺她一下。
她並非是對諸葛輕歌有不滿或是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對諸葛輕歌有所隱瞞,對不起諸葛輕歌的厚愛。
諸葛輕歌好似明白雪箐的想法,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不想看,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