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勞了。」諸葛輕歌點點頭，仍是坐在位置上不動。

  林震說了句「這是在下該做的」後便打開了那個沉重的箱子，從裡頭拿出兩個小缸來。

  小缸乃是藥缸規制，比釀酒用的酒缸要小几分，缸上蓋著紅綢布。

  將紅綢布揭開，便有一股濃郁的臭味從缸里傳出來，林震離缸最近，聞到的氣味也最濃郁，他自己都受不了的打了個激靈。

  「王妃娘娘，這味道難聞，若是您覺得不適，不如先出去透透氣？」林震如實的建議道。

  諸葛輕歌無動於衷，她神態如常，好似什麼味道都沒有聞到。

  「無妨，還請林掌柜繼續。」

  見此，林震心中對諸葛輕歌的評價又高了一分。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這是何等的心性？

  

  感慨後，林震繼續手下的動作，他從諸葛輕歌那個接過龍鳳鐲子，放進其中一個小缸里，在等待的時間裡解釋道：「第一口小缸里裝著的是陀蘿霖，與七香霖毒性相斥，若是一炷香後，鐲子顯出深黑色，則鐲子上沁了七香霖，要是沒有，那鐲子便是無毒的。」

  「這第二口小缸裝了什麼？」點頭示意自己知曉後，諸葛輕歌又看向第二口小缸。

  林震心中十分得意，「七香霖之毒來自七種相斥的花，其解藥也來自於那七種花。」

  而第二口小缸里，只是他熬製出的七香霖解藥。

  「原來如此，林掌柜醫術卓絕，我很佩服。」諸葛輕歌誇讚道。

  「在下受之有愧。」林震面上浮現幾絲赧然。

  他內人體弱多病，為尋求強體之方，他才廣攬醫書，多是做無用功，這罕見罕聞的七香霖是他少數收穫之一。

  閒話幾句，一炷香的時間便過去了。

  林震用鑷子撈出龍鳳鐲子，只見原本金築的鐲子，通體泛黑。

  「您瞧，這便是鐲子上覆著的七香霖之毒了。」林震有些振奮，作為醫者，能夠檢測出奇毒，那便是他的本事。

  不過很快，他正色道：「鐲子上的黑色很深，證明毒素沁得很深。」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而這龍鳳鐲子上的七香霖，也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沁入其中的。

  「看這色澤，龍鳳鐲子至少沁了兩個月的毒，而且極有可能是放入純度極高的七香霖毒液之中沁的。」

  聞言，諸葛輕歌面沉如水。

  她重生到這具身體裡的時間並沒有兩個月，而早在兩個月之前諸葛鈺就在給龍鳳鐲子沁毒。

  諸葛鈺要針對的人不作他想，就是原身！

  便是原身僥倖從大病中活了下來，諸葛鈺也要用這沁了七香霖的龍鳳鐲子害死她。

  歹毒至此。

  簡直畜生不如。

  諸葛輕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心間痛意壓下。

  「在下已經將鐲子放到了解藥之中，泡上一個月，七香霖之毒便可解。」林震好似沒發現諸葛輕歌的異樣，恭敬著匯報完後便離開了。

  諸葛輕歌讓雪箐將裝有解藥的小缸收起，又問秀秀：「莫秋可去了水夢閣？」

  「小桃的行李還未打包好，還得些時候莫秋才能出發。」秀秀道。

  諸葛輕歌微微點點頭，「你將莫秋叫來，我有話要與她說。」

  聲音低喑，好似暴雨將臨。

  ……

  午後，莫秋帶著小桃的行李去了水夢閣，在潮濕的下人房耳房裡找到了小桃。

  小桃忙到早晨，才堪堪洗完了夜壺，得以喘息休息。

  莫秋到時，她窩在冰冷的破被中瑟瑟發抖。

  「小桃姐姐。」莫秋去揭被角，發覺被子冰涼刺骨，有些氣惱，「水夢閣是怎麼回事，怎麼讓你蓋這樣的被子！」

  小桃聞言，眼睛也紅了，鼻子也紅了。

  早晨她忙完去吃飯，被丫鬟小廝們嫌棄身上髒臭，被趕了出去時她沒哭。

  後來同寢的丫鬟們嫌棄她面如惡鬼，不許她與她們同睡時她也沒哭。

  人能抵擋住萬千的惡意，卻抵擋不住一句熱切的關懷。

  莫秋一句話，小桃便泣不成聲。

  「她們怎麼能這樣對我？」她向莫秋哭訴自己的遭遇，眼淚鼻涕糊在被子上，看著很是邋遢。

  可小桃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要哭，哭個痛快。

  莫秋嘆息著安慰小桃：「小桃姐姐，你別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

  許久，小桃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擠出笑容自嘲：「你看看我，竟在你面前哭成那個樣子，羞死人了。」

  莫秋一笑而過，將行李里的物事一一說給她聽：「被褥衣裳，你在的丁香院裡的東西，我一併給你帶過來了。」說著，便拆了行李給小桃換好的被褥。

  寒冷的身體被溫暖的被褥包裹著，小桃發紫發青的嘴唇又恢復了一點血色。

  莫秋打量著她的臉，心疼的拿出一罐藥膏，「小桃姐姐，你是不是從昨日起就沒有擦過藥，我看你臉上的傷口都開始發膿了。」

  又道：「這是王妃娘娘賜給我的，是上好的藥膏，你洗臉後塗上，會好些的。」

  小桃緊緊攥著藥膏和小桃的手，很是感動：「謝謝你莫秋。」

  她想到諸葛鈺，不僅對自己不聞不問，連膏藥都吝嗇，不禁悲從中來。

  可莫秋卻是激動的，她同小桃分享：「多虧了小桃姐姐，現在我被王妃娘娘重用了！」

  小桃看著她天真興奮的笑臉，突然心態有些扭曲。

  若是自己沒有將那些事情告知莫秋，直接向諸葛輕歌告密，是不是現在被重用的人就是自己了？

  手裡的藥膏品質很好，即便是蓋了蓋子，也滲出縷縷清香。

  小桃後悔了。

  諸葛輕歌才是個好主子，諸葛鈺從前都是在利用自己。

  她想要讓莫秋為自己在諸葛輕歌面前美言幾句，最好能將她調回丁香院裡伺候，可是這話臨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丁香院裡的姐妹們早已被她得罪了個遍，她還對諸葛輕歌做了許多錯事，哪還有臉回到丁香院裡去？

  「小桃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倦了？」莫秋與小桃說話，見她走神，便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臂。

  小桃回神，連笑也扯不出來，「是有些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莫秋為她掖了掖被角，便也離開了。

  從耳房離開後，莫秋在外頭碰上了顧嬤嬤，她卑謙的行禮後，這才離開水夢閣。

  顧嬤嬤睨著耳房，神色陰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