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棋中交鋒

  可到底，秦睿還是沒有出口拒絕。

  這也沒有什麼好拒絕的。

  

  聞言，雪箐神色一動。

  上一次秦睿在丁香院用午膳，諸葛輕歌並沒有讓人上前伺候。她除了給兩人添過酒外，還從沒有與秦睿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這一次……

  雪箐低了低頭，聲音里流露出一絲半縷的欣喜：「是。」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可以說得上是滿漢全席。諸葛輕歌夾了一筷子蝦仁，放進嘴裡細嚼慢咽。

  雪箐則是輕手輕腳的給秦睿夾了茄條。

  秦睿面無表情的將茄條就著飯吃下，目光略過菜式，還未開口，雪箐便又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秦睿碗裡。他看著魚肉，眼裡閃過一抹困惑。

  「你叫什麼名字？」秦睿正視起雪箐來。

  雪箐福了福身，聲音甜沁，「奴婢名喚雪箐。」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本王覺得你有幾分眼熟。」秦睿打量著雪箐，眉頭緊蹙。他的確覺得雪箐有幾分眼熟，只是不論怎麼深想，都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張臉。

  雪箐的身子微微一顫，她故作平靜道：「奴婢一直在王妃娘娘身邊伺候，許是王爺從前見過奴婢，這才會覺得眼熟。」

  這個說辭倒是合情合理。秦睿點點頭，也不再糾結。

  諸葛輕歌默不作聲的將一切收入眼底，她深邃如幽冥的眼眸睨過雪箐，落在丰神俊朗的秦睿身上。

  他眼角的紅痣，隨著咀嚼的動作而小幅度擺動，格外的引人注目。

  而看得時間長了，又覺得他俊朗逼人，心都被俘獲。

  諸葛輕歌挪開眼神，說起商鋪的事情：「臣妾今日去看了商鋪。」

  秦睿頷首，「王妃有何高見？」

  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諸葛輕歌坐姿端莊，神態穩重，「高見沒有，倒是有幾分拙見。」

  碗裡還剩下大半碗，秦睿打斷她：「你吃飽了？」

  啊？

  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了諸葛輕歌的思路，她循著秦睿的目光看去，才看到自己碗裡的剩飯，勉意笑了笑，「臣妾身子不適。」

  其實並沒有。

  諸葛輕歌的胃口一向不是很好，前世是，現在也是。

  習慣了在每時每刻都掩飾自己，那樣能讓別人形成錯誤的印象，增加她的安全感。

  「那就叫大夫。」秦睿舉起手，阻了雪箐為他夾菜的動作，吩咐道：「去請大夫。」

  雪箐笑意加深，「奴婢遵命。」

  便離去了。

  腳步很是輕快。

  她與秦睿的對話太過和諧，和諧得就好像雪箐是在秦睿身邊伺候的丫鬟一樣，和諧得讓諸葛輕歌錯愕，以至於錯過了叫住雪箐的機會。

  「王爺。」也沒有很不適，這話在諸葛輕歌喉頭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她咽進了肚子裡。

  秦睿耐心的等待她的下文，再等不到以後，也沒有追問。

  他只是凝望諸葛輕歌眉宇間的躊躇猶豫，覺得這樣的諸葛輕歌更像是個活生生的人，而非之前那樣的完美，從情緒到言語，完美得像是個假人。

  眼前的諸葛輕歌，更有生氣。

  著人將晚膳撤下，秦睿提出要和諸葛輕歌下棋，等待大夫上門。

  下棋諸葛輕歌是位好手，可原身卻在這方面一竅不通。不過諸葛輕歌搜尋了記憶，印象中原身很少碰圍棋，也很少人知道她是個臭棋簍子。

  也就是說，自己今天可以過一把棋癮了。

  二人相對而坐，諸葛輕歌執白子，秦睿執黑子，黑子先行。

  秦睿的棋風與他的作風如出一轍，風平浪靜之下隱藏著一往直前的銳氣。他的計謀埋得很深，若不是諸葛輕歌對圍棋多有研究，只怕在秦睿手底下走不過十招。

  棋如其人，由此可見，秦睿藏得有多深。諸葛輕歌喟嘆。

  她感到驚訝的時候，秦睿也感到驚訝。

  諸葛輕歌從小到大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都送到了他的桌面上，那上頭也記載著諸葛輕歌為數不多的下棋經歷，也就是說，秦睿對原身是個臭棋簍子這件事情，瞭然於心。

  可眼前的『諸葛輕歌』棋風詭秘，若不三思而後行，不經意間就會落入她的陷阱之中，萬劫不復。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包括今日的斗棋，都向秦睿闡明眼前的『諸葛輕歌』並非是原來的諸葛輕歌。

  可他的內心很平靜。

  甚至平靜到了祥和的地步。

  秦睿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的藏進心裡，不然任何人從任何的角落裡窺見。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諸葛輕歌試圖在棋局中分析他的心緒，卻也無功而返。

  二人的棋局，百八十著後，依舊誰也沒能占據上風。

  「大夫來了——」雪箐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隱隱約約，高低相應。

  該結束了。

  諸葛輕歌落子，而後苦笑道：「是臣妾輸了，王爺棋藝高超，臣妾自愧不如。」

  面對她的誇耀，秦睿的內心沒有起波瀾。他平靜的起身，讓大夫給諸葛輕歌診斷。

  讓諸葛輕歌驚訝的是，雪箐找來的大夫就是三千醫館的掌柜林震。

  林震笑著給諸葛輕歌請安，而後在諸葛輕歌略帶疑惑的目光下解釋道：「在下也會一些醫術。」

  「專精婦人科。」雪箐補充了一句。

  林震馬上咳嗽兩聲，「只是在這方面有些造詣。」

  他之所以在婦人科上有所造詣，是因為他那體弱多病的妻子。為了治好自己的妻子，林震博覽醫書，時長日久，就是鐵樹也會開花了，更何況是人？

  諸葛輕歌聽後，一笑而過：「那就麻煩林大夫了。」

  她沒病，可是她欺騙秦睿說自己有病，那現在就該將戲唱下去。

  只是諸葛輕歌沒想到，林震居然說她有病。

  「王妃娘娘的脈象虛中浮火，又見冗冰之象，這是中毒的脈象！」林震愕然出聲。

  中毒？

  諸葛輕歌與秦睿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都有些沉重。

  「王妃怎麼會中毒，你們是怎麼伺候的！」剎那的沉默後，秦睿怒斥。

  丫鬟們跪了一地，雪箐與秀秀又是擔心又是驚疑。

  是了，諸葛輕歌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們在負責的，諸葛輕歌怎麼會中毒，為什麼她們不知道？

  最關鍵的是，秦睿必定會拿她們問罪，她們要如何為自己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