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鴛鴦怨（一）

  茶歇，夜。

  「我想要跟你做一筆交易。」

  蘇意迎著月光坐下，在她的對面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歲的中年女人，並沒有太過華麗的裝扮，但是即便已經成了鬼卻還是難掩身上那種逼人的貴氣。

  「茶歇的規矩，你應該清楚吧！想要往生花，要用你的故事來換！」蘇意的模樣在女人看來就像是帶了一張精美的面具一般。

  那幾乎是格式化的微笑，讓她莫名的陷入到了一種驚恐的回憶之中，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著！」

  蘇意眼看著女人的眼睛越發的呆滯，到了最後居然有一種失去意識將要被什麼東西拉回去的感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大喝了一聲。

  「呼！」女人像是剛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大口的喘著粗氣：「抱歉。我，我不是來跟你討往生花的，我知道你這兒的規矩，也知道你能滿足我的條件。我不想要往生，甚至不想要繼續輪迴，我只要忘掉一切，忘掉那個人。永生永世，只要我還在這世間存在，就都不要想起來！」

  「忘情嗎？」

  蘇意忽然笑了，一揮手打出一個禁制擊退了那逐漸想要侵入茶歇拉走這女人魂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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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這一次的客人也不是什麼簡單來路啊。剛剛那抹氣息里，似乎帶著什麼蘇意都不好招惹的東西，只不過因為那東西極淡，才不能夠影響什麼。

  「不是情，還有恨！」女人抬頭，儘管臉上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跡，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的滄桑：「這麼多年了，無論是什麼我都不想再堅持下去了。我只想要忘了這一切，所有的愛，所有的恨，所有的貪嗔痴苦，盡數都忘了吧！」

  「既然這樣痛苦，為什麼不選擇早些離開呢！現在這樣，又是何苦？」

  蘇意搖搖頭，連自己都知道一切貪嗔痴苦皆是妄念，也不想記得。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現，一直到連轉生都沒有辦法了才想起來要忘掉這一切呢？

  明明，瀟灑離開才能重來一世，才能夠輕輕鬆鬆的忘記所有開始嶄新的人生。

  「你以為我不想嗎？是我不能啊，我沒有辦法！」像是提到了什麼傷心事，女人的表情一下子悲傷起來：「或許你還看不出來，我已經死了三十多年了。這麼些年，我一直被困在那高牆大院之內，連出去都不可能，更何況是輪迴投胎。」

  「什麼？」

  蘇意被她的話驚了一下，一來是因為女人話里說的自己是被人困住才不得轉生；二來，是因為這女人指的方向，那裡正是大內皇宮，京城龍氣最盛之處。

  按道理來講，一切邪術都應該無從遁形，為什麼這女人卻說自己魂魄被困在皇宮三十多年？她，到底是誰？

  「呵！」女人看著她吃驚的樣子，像是有些不屑，又像是對一切忽然放棄：「就算是你，也要顧及那個人嗎？果然，他說過我們要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原來，沒有人能夠救我出這個局。」

  女人說著，忽然起身，像是反悔了一般就要離開。

  「等等！你現在這個樣子只要出了這裡就一定會被抓回去的！」蘇意沒想到這女人居然這樣敏感，只是一個反應就讓她有了這麼激烈的應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先留下，這交易我接下了。」

  涉及皇室，沾染了真龍天子的氣息，說不準功德翻倍，沒有道理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的。

  只不過，如果真的涉及到了與龍氣有關的人和事，倒也有些棘手難辦。

  「你能幫我？你不怕他！」

  「我要是猜的沒錯的話，你說的那個人只能管得了活著的人，對於我們這些連人都算不上的，不歸他管。」蘇意擺擺手，示意她放心：「不過是身份特殊了一點，可能有些事沒有那麼好辦。不過既然是生意嘛，有點挑戰也是好的。」

  蘇意歪著頭，像是剛剛的吃驚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一樣。

  「太好了，謝謝你！只要你能幫我脫離他，忘了他，不管什麼樣的代價我都能夠接受！」

  「先結契吧！」蘇意揮手，出現了和當初與林樂聲簽訂契約的時候同樣的白紙：「我問你，你可願意同我結契？」

  「我願意！」

  女人連一點遲疑都沒有，迅速點了頭。

  而應聲，紙上出現了慢慢的文字。蘇意依然是拿出那支筆讓女人簽上名字，只有這樣她才真的算是成為了茶歇的客人。

  筆遞過去，只見女人三兩下寫完。

  那上面是幾個娟秀的蠅頭小纂，在最後簽名的地方，蘇意看了看，女人姓齊。

  齊婉月！

  ……

  後半夜，簽完了契約的蘇意並沒有像是往常那樣著急聽女人的故事，而是先將女人安置在了茶歇的空房之中，自己坐在書案後面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

  「姑奶奶，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三寶踱著貓步過來，蹦到她的面前。

  「怎麼？」

  「連故事都不聽就著急簽下契約，這是這麼多年都沒有的事情啊！而且，你好像對這次的交易很困擾的樣子。」

  「三兒，你是只貓，這麼聰明做什麼！」蘇意笑了一下：「我覺得，這女人的來頭不簡單，所以……」

  「你想找判官大人嗎？」

  三寶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一如若有所思的問道。

  自從那次緋聞的事情出現之後，因為顧憫之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動作，所以兩個人不管白天黑夜已經有小半個月沒有見面了。這半個月，雖然依舊血雨腥風，但是事情已經不像是最開始那麼難以控制了。

  至少，現在沒有人敢當面過來茶歇找麻煩了。

  蘇意也就像是一個普通人那樣，每天照常開店，任由事情發展著。

  「我！」蘇意剛想點頭，忽然發現心思又被看穿，不由得給了這死貓一個爆栗：「小心半夜我就把你燉湯！」

  「哼！」

  三寶哼了一聲，然後跳著離開了書案。

  蘇意在一邊打定主意，便從一沓紙張下面抽出了一種黃色的符紙，在上面劃了幾筆然後伸手一拋。

  大概過了半刻，顧憫之翩然而至。

  「出了什麼事了？」

  黃紙傳信，一般蘇意不會用這種方法找他，用了就是遇上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了。

  「有點事想問問你，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我……」

  只不過，她的話沒說完就被視線落在她手臂下面壓著的契約上的顧憫之打斷。

  「奇怪，她怎麼會跟你結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