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2024-06-13 20:01:06
作者: 斑衣
魏恆酒品非常好,喝多了不吵不鬧不吹牛逼,更不撒潑打滾倒苦水,只是懶洋洋軟綿綿地歪在副駕駛里,看著窗外出神一陣子,然後回過頭看著開車的人笑一笑,最出格的舉動就是非要把邢朗的右手拖到懷裡抱著。
邢朗只能一手控制方向盤,騰出一隻手遞給魏恆。此時魏恆的樣子太像一隻纏著主人撒嬌的貓,不僅一點脾氣都沒有,還非常地黏人,和他平常待人的態度簡直天壤之別。
魏恆抱著邢朗的手,低著頭擺弄邢朗的手指,把邢朗的手當成了玩具,邢朗分神朝他臉上看一眼,舔了舔下唇才說:「酒是好東西,你以後要常喝。」
魏恆好像聽懂了,又好像聽不真切,他抬起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又合上眼睛按了按太陽穴,不知在埋怨誰似的低聲道:「不喝了,會頭暈。」說著歪頭看向邢朗,「你想讓我喝酒?」
邢朗:「……」
如不是魏恆此時狀態纏人,光憑他依舊敏捷清晰的思維和乾淨利落的談吐,邢朗絕對不會相信他已經喝多了。但是魏恆確實已經喝多了,明天或許還會斷片。邢朗很清楚換在平常魏恆不可能和自己談這種無聊的話題,魏恆只會果斷拒絕,或者一記眼刀飛過來讓他斷了以後的念想。不過邢朗此時依舊不敢大意,對魏恆說的每句話都慎重對待,唯恐一著不慎掉進坑裡。
邢朗道:「你不想喝的話,那就別喝了。」
魏恆垂下濡濕透亮的眸子,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道:「我不常喝酒,也不喜歡喝酒,甚至很討厭酒精,因為它會讓我……」他輕輕皺起眉,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嗯……變得遲鈍。」
邢朗看了看他,在心裡說,不是遲鈍,而是更加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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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恆忽然仰起臉,看著邢朗輕輕笑了笑:「但是你喜歡。」
邢朗竭力克制住不去看魏恆,不然他非得開著車一頭扎進路邊林帶,道:「談不上多喜歡,各種場合都需要喝一點,慢慢就把酒量就練出來了。」
魏恆點點頭:「那我也要練練酒量。」
「練它幹什麼?」
「以後你想喝酒就不用出去找別人了,我就能陪你喝。」
邢朗目光很複雜地看著他,心裡既溫暖又好笑:「能喝嗎?」
魏恆軟軟道:「陪著你慢慢喝嘛。」
邢朗抬手摸他的臉,拇指在他光滑又略帶燙意的皮膚上輕輕滑動:「你陪別人喝過嗎?」
魏恆按住他的手背,把臉埋進他的手掌,柔軟的嘴唇在他掌心似有若無地親吻:「沒有,只陪你喝。」
回到小區,進了電梯,邢朗一手攬著魏恆的腰,一手在魏恆大衣口袋裡找房門鑰匙。
魏恆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說:「在右邊口袋。」
邢朗從他大衣右側口袋拿出一串鑰匙,走到房門前又忽然改變了主意。他低頭看了看閉著眼睛已經快睡著的魏恆,把507房門鑰匙揣在自己的褲子口袋,扶著魏恆走到了508門前。
喝下去的酒精經過在路上的發酵,讓魏恆醉得更深了,他被邢朗帶進一間全然陌生的臥室還渾然不覺,老老實實躺在一張鋪著湖水藍被褥的雙人床上。
邢朗坐在床邊,給他腦袋下墊了一個枕頭,解開他的頭髮,順手把他的皮筋戴在自己手腕,然後溫柔地撥開粘在他臉上的幾縷潮濕的頭髮。魏恆的皮膚很白,此時喝了酒,臉上又泛著紅,鼻頭和眉心都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魏恆蹙著眉,扯開自己的大衣領口:「熱,開窗戶。」
邢朗沒有開窗戶,而是托起他的背幫他脫掉了大衣,拿著魏恆的大衣正要往外走的時候,衣服忽然被人拉住。
魏恆側躺在床上,眼睛裡像瀰漫著一層水霧,目光迷離又懶倦地看著邢朗,扯著邢朗的襯衣衣角,說:「你去哪兒?」
邢朗剛想說去洗個澡,看到魏恆分外依賴的眼神,忽然就懂了魏恆並不關心他去哪裡,魏恆只是不想讓他離開。
「我去拿毛巾,馬上就回來。」
像是在哄自己的一對外甥似的,邢朗柔聲道。
魏恆不鬆手,手指繞著他的衣角纏了兩圈兒。
邢朗無奈地笑了一下,拿出錢包放在他面前:「這是我的錢包,銀行卡身份證還有警官證都在裡面,押在你這兒,我出去一趟,十分鐘就回來。」
魏恆指尖在錢包里的一沓卡和一沓現金上畫了一圈,然後把錢包放在枕邊,鬆開了他的衣角,低聲咕噥了一句「快一點」。
邢朗彎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乖,真講理。」
他迅速沖了一個澡,換了一套長袖T恤和休閒褲,洗了一條熱毛巾,趕在約定好的時間內回到了臥室。魏恆本來已經睡著了,聽到開門聲還是睜開了眼睛,掀開沉重的眼皮看著不斷走近的人影,問:「誰?」
邢朗:「你老公。」
聽到邢朗的聲音,魏恆頓時卸下防備,倦意更加深沉,又合上了眼睛。邢朗把一杯熱茶放在床頭,然後在床邊坐下,用熱毛巾幫魏恆簡單擦了擦身子。
熱毛巾敷在皮膚上溫熱柔軟的觸感讓魏恆感到很舒服,下意識地配合邢朗手中毛巾遊走的方向,不時從鼻子裡發出細微的呻吟聲。邢朗把魏恆的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雙手懸在魏恆已經解到腹溝的衣襟上掙扎了半天,終於還是沒下手。
他很清楚魏恆意識不清,就算他現在占魏恆的便宜,魏恆也不會記得,但是他沒有刻意地占便宜,即使他很想。因為此時占一分魏恆的便宜,他心裡就煎熬一分,就算十分便宜全占了,也只能是折磨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愛護且尊重魏恆,他不會趁魏恆意識不清的時候做任何違背魏恆意願的事。
不過此時良人在榻,雖然不能碰,看倒是可以隨便看的。可能是剛才洗毛巾的水溫度過高,熱毛巾在魏恆的脖子和裸露的胸膛上留下了凌亂分布的一片片淡紅色的痕跡,看起來像是被人撫摸、揉壓過……
此時邢朗才發現,原來他的身體和魏恆的身體之間也在強烈地互相吸引。
幫魏恆擦了擦身子,邢朗把臉埋在尚有餘溫的毛巾里,悠長吐出一口氣,然後起身又走出了臥室。又是五分鐘後,邢朗攜帶一身冰涼潮濕的水汽回來了,他站在床尾,掐著腰一臉嚴肅地看著側臥在床,熟睡中的魏恆。他在心裡鬥爭了一會兒,最後決定不折騰魏恆,也不折磨自己,就讓魏恆穿著剩下的衣服睡吧。
他關掉大燈,只剩了一盞幽暗昏黃的檯燈,躺在魏恆旁邊,掀開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其實現在的時間還早,剛過子夜,平常這個時間,他要麼熬夜加班要麼熬夜看球,總之一點睡意都沒有。邢朗翻了個身和魏恆面對面躺著,支起左手撐著腦袋,靜靜地看著魏恆。
從魏恆緊閉的雙眼和均勻的呼吸聲判斷,魏恆早已睡著了。他長得真漂亮,眉毛像是被精心修剪過,濃黑細密,英氣灼灼。眼睫毛也很長,像一把羽扇。他的鼻樑很挺拔,連唇形都非常精緻。如果此時魏恆能夠睜著眼睛,他眼中平靜又明亮的清光一定會讓他美得動人心魂。
「魏恆。」
像是自言自語般,邢朗輕聲念出魏恆的名字。
不料魏恆的睫毛微微顫動幾下,暈暈乎乎地應道:「嗯?」
邢朗輕輕一笑,撩起窩在他脖子上的一縷髮絲,低聲道:「不是睡著了嗎?」
魏恆沒有說話,呼吸逐漸恢復平穩。
邢朗把玩著他的一縷頭髮,也不管他聽不聽得到,又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抬起眼睛看著魏恆的臉,出神了片刻,「你會不會離開我?」
魏恆的確已經睡著了,但是又好像聽到了。邢朗看到他的眼睫毛再次顫動,似乎隨時會睜開眼睛。魏恆忽然抬起雙手摟住邢朗的脖子,和他擁抱在一起,把臉埋在他脖頸,呼吸聲愈加沉穩。
像是在哄孩子睡覺,邢朗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伏在他耳邊像是宣誓般一字一句鄭重道:「我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
魏恆一睜眼,就到了第二天。雪後明朗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折射在臥室地板上,亮晶晶的像是落了一層雪。他抬起手背搭在眼睛上隔絕了片刻大亮的晨光,躺在床上又蒙了一會兒,幾分鐘後掀開被子坐在床邊,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不是他的臥室,而且他很快認出來,這裡是邢朗的臥室。昨天在酒吧喝的那三杯酒導致他幾乎忘光了從酒吧出來的所有後續,腦子裡最後的一個清晰的印象就是他摟著邢朗在昏暗的光線下接吻,後來……後來就記不清了。
斷片倒不至於,只是需要慢慢回憶。
魏恆邊系襯衣扣子邊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他並不懷疑他和邢朗在昨天晚上有了什麼親密接觸,因為他清楚感覺到身上沒有任何不適,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邢朗十分尊重他並且愛護他。他只是不允許自己的記憶有缺失和空白,而且還是關於邢朗的記憶。
門外傳來「呼呼嗵嗵」的動靜,魏恆走到門口打開臥室門,就看到邢朗站在開放式廚房的廚台後切菜,一旁放著正在通話的手機。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需要你的幫助?」邢朗聽到開門聲,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臥室門口的魏恆,就朝魏恆招招手,然後繼續和電話那頭的人通話。
「因為我離陶赫近啊,我能幫你監視他。」
說話的是邢佳瑞,魏恆很快認出了她的聲音。
邢朗切完胡蘿蔔,把菜刀扔到了水池裡,拿起手機關閉免提:「你打住,我不需要你幫忙。只要你好好上課,不亂搞男女關係,就算是給我幫忙了。」說著,他捂住手機,低聲對魏恆道,「衛生間有新的牙刷和杯子。」
魏恆看了看玄關門口,遲疑了片刻,心說大可不必這麼麻煩,他出門一拐彎就是自己家。但是邢朗都替他準備好了,他也不能不顧邢朗的好意,於是便走進衛生間準備洗漱。
洗漱台上果然站著嶄新的杯子和牙刷,他洗臉刷牙的時候還聽到邢朗和邢佳瑞不知因為什麼事險些吵起來。
「不能給你,那是我們警局內部資料!」邢朗故作兇狠地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掐了。
魏恆洗漱完,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剛擰開瓶蓋,水瓶就被邢朗奪走了。邢朗把水順手就倒在了一鍋沸水裡:「大清早起來喝冰水,什麼臭毛病。」
魏恆皺了皺眉,不怎麼高興道:「我渴。」
「餐桌上的水壺裡是剛泡的茶,去喝茶。」
魏恆依言在餐廳坐下,剛倒了一杯水還沒來得及喝,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接通了等對方先說話,對方一開口,他就知道這個號碼屬於誰。
魏恆捂著手機,瞪眼看著邢朗:「你妹!」
邢朗:「……」
這小子學壞了,都開始罵人了。
魏恆見他不開竅,連忙走過去把手機遞給他:「你妹打的電話。」
邢朗看了看他的手機,唇角一挑,笑道:「她在給你打電話,你確定要讓我接?」
魏恆蒙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把手機放在耳邊,迅速調整出笑臉:「你好,邢佳瑞是嗎?」
在魏恆艱難地和邢佳瑞寒暄的時候,邢朗把麵條倒進了鍋里,一邊攪著麵條一邊按著手機,發出去一條簡訊。
很快,沈青嵐回復他了:你家小妹開口要,我能不給嗎?
果然被他猜中,邢佳瑞向他索要魏恆的手機號不成,改向沈青嵐要了。
「看電影?」魏恆逐漸應付不來了,不斷用眼神向邢朗求救,嘴裡還在搪塞,「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沒時間。明天?明天也沒時間。我們,我們單位很忙……後天……你不上課嗎?」
麵條煮到七分熟,邢朗關上火,伸手拿走了魏恆的手機:「魏老師一三五工作,二四六上班,節假日返鄉祭祖,你就死了這份心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再給他打電話看我怎麼抽你!」
掛了電話,邢朗把手機還給魏恆,端起兩碗麵條走到餐廳。
魏恆有些不安:「你就這麼跟你妹妹說話?」
邢朗大剌剌拉開一張椅子坐下:「那你給她撥回去,告訴她,你答應晚上跟她去看電影。只要你去了,我能肯定她今晚就會向你表白,讓你做她男朋友。」
魏恆在他對面坐下,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假的?」
邢朗沖他笑得沒滋沒味的:「要不你試試?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介意。」
魏恆眼睛一眯,從餐桌底下用力踢了他一腳。
幸好他沒穿鞋,不然挨了這一腳可有一陣疼,邢朗笑呵呵地把他的腳按下去:「吃飯,嘗嘗我做的麵條。」
魏恆吃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錯,鹹淡正好,雞蛋的香味很濃。
邢朗問:「好吃嗎?」
魏恆點頭,瞅他一眼:「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邢朗大言不慚道:「我的拿手菜可多了,以後慢慢做給你吃。」
在清晨的餐桌上,聽自己喜歡的人許諾未來,魏恆挑著一筷子麵條,恍惚了一陣,等回神的時候碗裡多了一個煎蛋。
邢朗敲了敲碗沿兒:「想什麼呢?」
魏恆抬頭飛快看他一眼,淡淡道:「在想,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不把我送到隔壁。」
邢朗出口成謊:「我沒找到你鑰匙。」
魏恆細細回想了片刻,納悶道:「但是我記得,在電梯裡的時候你就從我口袋裡找到鑰匙了。」
邢朗被他噎了一下:「你都記得?」
「慢慢就想起來了。」
邢朗眼神陡然變得黏糊糊的,看著他笑:「那你還記得,你在車上都跟我說了什麼嗎?」
魏恆邊吃麵邊回憶,面都吃了一半了還沒回憶起來,只好搖搖頭:「你提醒我一句。」
「我說出來可就沒意思了,你再好好想想,和酒有關。」
「酒?」魏恆停下筷子,微蹙著眉頭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兒,眼睛忽然一閃,想看著邢朗,又沒好意思看,提起筷子又開始吃麵。
看到他這個閃爍的眼神,邢朗就知道他想起來了,笑著問:「想起來了?」
魏恆低低「嗯」了一聲。
邢朗:「所以呢,還作數嗎?」
魏恆低聲咕噥:「既然都說了,肯定作數。」
邢朗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進了自己的圈套里,浮在唇角的笑意愈加陰險:「那你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跟我說的那些話,肯定也作數嘍?」
魏恆抬起頭看著他,一腦袋空白:「……我都說什麼了?」
「你自己想想嘛。」
在邢朗曖昧不明的注視下,魏恆非但不能專心回憶,也越來越頂不住邢朗的目光,於是板著臉用力地挑起一筷子麵條,冷冰冰道:「我想不起來,也不想知道。」
邢朗道:「那怎麼行,我可都記著呢。」
魏恆心裡很崩潰,用力戳著碗裡的麵條:「那你告訴我,我說了什麼啊!」
邢朗悠然一笑:「昨天晚上你抱著我,說你喜歡我,你愛我,你想跟我在一起一輩子。等攢夠了錢就買一套新房子,咱倆搬進去一起住,永遠不分開。你都忘了?」
魏恆不知不覺就出了一頭汗,耳垂紅得似乎在滴血,戳著麵條不說話。
「你不單單只說了這些話,你還……」邢朗欲言又止,欲擒故縱,說到關鍵部分就懸崖勒馬,把魏恆不上不下地扔在懸崖邊,十分混蛋。
魏恆以英勇就義般的決心和勇氣抬起頭,看著邢朗問:「我還幹什麼了?」
邢朗盯著他端詳了幾眼,離座走到他背後,雙手搭在他肩上彎腰伏在他耳邊,笑道:「寶貝兒,昨天晚上你可真猛。」說完,邢朗拍拍他的肩,「等我一會兒,我換身衣服咱們就出門。」
鬼才等他換身衣服一起出門,等臥室門一關,魏恆撂下筷子飛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