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送他最後一程
2024-06-13 20:12:05
作者: 沈畫詞
春季不該有這般暴烈的雨,劈頭蓋臉的砸,豆大的雨點似斷了線的珠子,在天與地之間築成一面雨牆。
夜濃沉的可怕,驚雷陣陣中,那道爆炸聲很快被掩了過去,但原本天牢的位置上,雨水中火光依然四起,瘋狂蔓延。
地上到處都是坍塌下來的瓦片礫石,隱隱約約中,似乎有人哭嚎求救,聲音混在嘈雜的雨聲中,時近時遠,聽不真切。
一行人縱馬趕過來,在百步之外的地方停下,雨水沖刷著他們身上的蓑衣,片刻後,白晝翻身下馬。
他快步的朝著天牢深處走去,尾隨的眾人不敢含糊,立刻跟上。
雨下的真大,但大火也很肆虐,這仿佛是場水與火的較量。
白晝目不斜視,他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行動,好在只是天牢入口處炸了,清理出通道後,暢通無阻的進到裡面去。
天牢有六個獄卒,其中三個被壓在了巨石之下,看不出死活,還有三個勉強保住了命,但卻早就嚇的如同驚弓之鳥,滿臉懼意。
見到白晝等人進來,半晌愣是沒有反應過來,只呆呆的看著,等他們將李潛請出來,三個獄卒不約而同的張大了嘴巴。
李潛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很涼,猶如藏在雪中的寒刀,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甚至連大氣都沒敢出。
這……這……這是越獄吧?
李潛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那個人仿似天生的王者,一舉一動都有著震懾人心的氣質。
三個人足足用了大半天才回過神來,其中一個抖著唇說道:「要…要不要現在送信兒給皇上?」
另外兩個人看過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呆滯。
他們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啊!
「怎麼說?就說有人劫獄,把安王帶走了?」
明明李潛在天牢的日子裡,要多安分有多安分,不掙扎不求饒,好像是完全接受了這般的處罰與結局。
他們都沒見過他同外界聯絡,怎麼就策劃了這場劫獄呢?
或許那些傳言是真的!
李潛意圖謀朝篡位,今日連越獄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造反?
難道歷史要在今日被更改?
「別!別說了!」有個稍微聰明的人,語無倫次的說道:「等…等等看!興許過了今夜…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換了呢!」
「啊……安王當真有此心?」
雨依然很大,積水已經能夠沒過腳踝,滾滾悶雷時不時的在耳邊炸開,白晝護著李潛走出天牢,眾多侍衛齊齊行禮。
他粗粗的掃了眼,唇線繃的筆直,就連下顎都是僵著的。
「王爺上馬。」
白晝畢恭畢敬的將蓑衣披在他身上,雨水順著斗笠的邊沿落下來,他的整張臉也在潮濕的水汽中,變得越來越凝肅。
天地萬物似乎靜止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目光又沉又冷,如霜如刀,漆黑的瞳仁,竟被雨水反射照的晶亮,折出堅定而決絕的光。
突然,李潛翻身上馬,蓑衣上水珠飛濺,他抹了把臉,唇角一勾,往日那個邪戾的、漫不經心的噩夢,又回來了。
「走。」他聲音很低,似嗤聲在笑:「去見皇兄最後一面。」
天牢位於京城,但與皇宮是相對的方位,二者之間距離頗遠,然而縱馬狂奔,不過是半個時辰的事情。
春夜大雨,本就寒氣未散,丑寅交際之時,夜是最重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達達的馬蹄聲穿梭疾馳。
驚雷與暴雨交織,令這個夜晚,變得與往常格外不同。
這註定是不一樣的晚上。
皇宮大門緊閉,李潛遠遠的看著那扇厚重的高大的宮門,是他從小時就最熟悉的朋友。
他哂笑了聲,白晝收到示意,對著手下一點頭,就有幾個人冒雨跑到了牆角處。
距離很遠,約莫有半里地,故而看不清他的動作,但當手中的火摺子亮起來的時候,李潛眯了眯眼睛,旋即恢復正常。
小廝去而復返,一路狂奔,火光與爆炸聲就在身後炸開。
噴涌的火光將黑夜照的宛如白晝,痛苦的嘶吼聲響起,轟隆隆的石頭四處飛蹦,有人哭嚎著衝出來,還有人從宮牆上跌落。
李潛從始至終面色平靜。
宮門被炸開,迅速有人去清理道路,不出半刻鐘,李潛縱馬在漫天火光與斷牆殘壁中穿過,身輕如燕,決絕似一去不回。
浩浩蕩蕩,萬馬奔騰而入,銳不可當,區區皇宮裡的守衛,根本不是對手,輕而易舉就被他的人制服。
當他們看清騎在最前面馬上的人時,所有的言語,都說不出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到了嗎?
李潛從正門入,而李知的寢宮在聖安殿,距離宮門位置很遠,但宮門爆炸的時候,他還是被驚醒了。
動靜太大,他直接從夢中醒來,混混沌沌,萬分驚恐。
等確認自己安全之後,才鬆了口氣,招手喚來孫來勝,詢問出了什麼事。
「奴才也不知道呢!這已經派人前去查看了,皇上您被嚇壞了吧?要不要喝口茶壓壓驚?」
大概是春意寒,喉嚨總覺得微微發疼,吸口氣都覺得揪心,他點了點頭,沙啞的應了聲。
孫來勝轉身去倒茶。
李知聽著外面的雨聲,頻頻皺眉:「雨還在下?依然是那麼大嗎?」
「是呢!」孫來勝口吻中帶了幾分吹捧奉承之意,笑著道:「人家都說春雨貴如油,打立春後,這第一場雨便下的如此烈,看來今年是個豐年,想來也是上天被皇上兢兢業業一心愛民的精神所感動。」
李知很顯然被取悅到了,剛才還略顯驚惶之色的臉上,此刻完全放鬆下來。
他溫和的笑了笑,道:「你倒是知道我喜歡聽什麼,慣常投朕所好。」
孫來勝將茶遞給他,恭恭敬敬的回:「奴才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李知抿了口茶,喉嚨里的不適感,才稍稍減輕,放下茶盞的時候,他陷入了沉思。
「皇上?」孫來勝提議:「距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工夫呢,您要不要再躺下歇會兒?」
李知揉了揉眉心,搖搖頭:「不知怎麼,朕總覺得心頭慌慌的,似是有什麼事要發生。」
孫來勝抿唇,他自然知道所為何事,可那個人的名字,他斷然是不敢提的。
「你說……」李知喃喃的開口:「明日他就要流放了,朕要不要去送他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