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殘酷往事(一)
2024-06-13 12:09:38
作者: 木木唔
在陸野到來之前,南桃的生活就跟山溝里的其他村民沒什麼兩樣,面朝黃土背朝天,比其他人多一樣的是,她每天晚上都要守在地窖里睡覺。
地窖里關著的是阿爹從各處拐來的人,南桃跟阿娘兩個負責整夜守著他們,後來阿娘跟著一個阿爹拐來的瘸腿的殘廢跑了,守夜的活兒就落在南桃一個人身上了。
那兩年她睡覺都不敢閉上眼睛,不是怕那群人跑了,而是怕她們從黑黢黢的地窖里爬起來惡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如同掐死一隻死狗一樣,還要質問她怎麼這么小的年紀就幹這麼喪良心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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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南桃不懂什麼叫喪良心,她只知道如果不守夜,如果地窖里的人跑了,阿爹掙不到錢,她就沒命了。
她上頭的阿姐就是這樣被打死的。
南桃就這麼整夜整夜的熬呀熬,一直熬到了地窖里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阿爹掙了很多的錢,又賭錢輸了個精光。
有一天,一群凶神惡煞的人闖進了平靜的山坳里,將她家的大門踏破,將爛酒醉暈在屎尿堆里的阿爹抓了起來。
他們是來要債的,阿爹沒有錢還債,要賣了南桃,只是那個時候的南桃面黃肌瘦,渾身沒有二兩肉,在那群人眼裡還不如一隻狗值錢,他們瞧不上,砍了阿爹的一隻手,又給他指了條生路。
他欠的錢是還不上了,除非他幫他們去拐個孩子到山裡來。
如果他辦不到,那下次被砍掉的就不是他的手了。
那群人個個都是梳的油光錚亮的大背頭,全是不好惹的主兒,阿爹求爺爺告奶奶,磕爛了頭保證自己肯定能拐來那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陸野。
阿爹是八月初一掛著根斷手出門的,八月十五就回來了,晃晃悠悠的牛車載來了年僅五歲的陸野。
他懵懵懂懂的,被阿爹拽下牛車丟在了南桃面前,摔疼了也沒哭,反而看到南桃因為沒有及時拿繩子將他捆住而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後上前來抱抱她,看著她鼓腫起來的臉頰,還要給她呼呼。
那時候南桃只是冷冷的推開了他,罵了一聲傻貨。
他就是傻貨,都被拐了還要去關心別人,真是傻到家了。
南桃用麻繩將他捆起來之後,他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兒,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恐嚇」南桃,說她要是不放他回家,給他弟弟知道了,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他弟弟是世界上最最勇敢的人,專門打怪獸保護他的。
他還說,他弟弟叫陸執,知道執是啥意思不,就是找不到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意思。
那個時候的南桃沒看過動畫片,不知道怪獸是什麼,只是看這小東西哭得鼻涕泡泡一個接一個的冒,心裡不知道原因的痛了一下,悄悄塞給他一個她都捨不得吃的芝麻餅。
這是南桃總會做的事兒,悄悄偷阿爹的芝麻餅給地窖里的小孩兒。
一般地窖里的小孩兒都要被餓幾天,見著芝麻餅後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哪怕只有一秒,看到他們忘掉恐懼跟傷心,南桃就感覺自己的良心似乎並沒有喪得那麼多。
一般,阿爹拐來的人都會在一周之內脫手出去。
他有自己的一套做生意的準則,先緊著有錢人先挑,然後再是跟窮人以物換人,或者是以人換人,南桃的後娘就是這麼進門兒的。
但是陸野卻在南桃家的地窖里關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南桃眼見著原來珠圓玉潤的小胖娃瘦脫了相,眼睛總是時時刻刻跟兔子眼睛一樣紅。
而且他總是愛在半夜裡哭,哭得阿爹聽得煩了就狠揍他一頓,但是南桃發現阿爹揍他跟揍其他人不一樣,他不會往死里打,只是叫陸野疼,疼得越是嗷嗷叫他越滿意,仿佛就像是屋外有人專門等著聽陸野哭一樣。
每次揍完陸野,南桃也躲不過一頓打,阿爹揍她可不會像揍陸野那樣手下留情,都是往死里打。有好多次南桃都想不明白,到底是陸野是被拐來的還是她是被拐來的。
後來,南桃為了活命,只得去哄著陸野讓他不要哭了,她出去幹活,就給他摘最鮮甜的野果子藏回家,除了不能告訴他的,南桃總會在晚上蹲在他的草垛前給他講關於這個山坳坳的一切。
陸野聽完了山坳坳里的各種匪夷所思,比吃人還要殘忍的故事後,眨巴著眼睛良久後才哽咽紅了眼睛,卻沒有大哭,而是伸手拽住了南桃的手,問她他是不是被拐了,他是不是一輩子都逃不出去了,就算他弟弟是最厲害的超級英雄也救不了他了。
陸野從小錦衣玉食,上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早就聽說過壞人拐賣孩子的故事,被拐走的小孩兒被砍掉手腳去大街上乞討,更甚者還有被挖掉雙眼的。
他不想成瞎子瘸子,他從小就體弱多病,僅僅是因為愛生病,他就不能像弟弟那樣去暢快的玩歡快的跑,如果瘸了或者是瞎了,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那個時候,年僅五歲的陸野,因為早熟開始思考起了自己被拐賣後若是瘸了瞎了,人生意義又是什麼,那個時候的他能想到的自己最慘最可怕的下場就是瘸了瞎了,但是他之後十五年的人生每時每刻都在他的骨肉里刻上一分殘忍的烙印,命運跟時間的每一次落筆,都是被瞎了瘸了更痛苦萬分的軌跡。
那個時候的陸野,還什麼都不知道。
那個時候的南桃,也並不知道陸野會跟之前地窖里的孩子都不一樣,他不會被賣到那些缺兒子卻女兒的家庭里,他甚至都不會被賣到黑工廠里去干苦力,等著陸野的是比那些更殘忍跟恐怖的命運。
在陸野被關在地窖里整整一個月後,南桃在地窖外的土牆上用黑炭寫了六個正字的時候,阿爹從外面回來了,他斷掉的手已經結了惡臭的黑痂,他紅光滿面,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