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龍垂暮！

  金秋十月，桂花飄香，皇宮各處都能見到金色月桂的花影，遠遠就能聞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深深吸一口，清香入肺，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此時此刻，夜色入寒，靜謐的太極殿中。

  「陛下，才剛服下藥，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李公公神色擔憂，幫唐皇撐著欲起的身子，開口道。

  「不行，還有幾本摺子沒有……，咳咳……，批改。」

  唐皇一邊接過李公公遞來的大氅，一邊咳嗽道。雖未入冬，但唐皇卻已經披上了大氅，足以見唐皇身子骨的虛弱。

  李公公沒有說話，但神情卻表露了此刻的擔憂。

  唐皇每日除了朝堂政議，還得在太極殿批改奏摺，在擊退烏斯藏之前，事情不多不少，但在擊退烏斯藏，尤其是擊退突厥之後，無數奏摺仿若紛紛雪花，朝著太極殿不停送來。

  什麼誰上任邊陲地方官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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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戰利品（豬牛羊馬）的處理辦法。

  甚至還有向唐皇感慨邊陲景色優美，充滿異域風情的奏摺，尤其是在看完洋洋灑灑的一大段文字後，唐皇還得「心平氣和」的回覆。

  實慘！

  「咳咳！」

  而就在這個時候，唐皇眉頭一皺，突然深深咳嗽了起來。

  「陛，陛下！」

  李公公神色惶急，連忙一邊輕輕幫唐皇順氣，一邊遞過去了一杯溫水。

  一般來說，唐皇飲下溫水很快就能止咳，然而現在，唐皇卻咳得越加劇烈，仿佛根本停不下來。

  突然之間，李公公眼皮一跳，發現了什麼，瞳孔猛縮。

  只見金線繡滿龍紋的被褥上，一絲殷紅仿若一根針般扎向了李公公。

  「來人，來人，快來人！」

  剎那間，李公公的聲音響徹整個太極殿。

  而沒有多久，這件事就仿佛巨石入海般，在皇宮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一時之間，皇宮中人心惶惶。

  雖然皇宮中看起來平靜不已，各宮皇子和睦友好，但眾人知道，越是和睦，底下就越是暗流洶湧。

  ……

  「噠噠噠！」

  聽聞唐皇病倒，隨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快步踏入了太極殿。

  「三殿下。」

  李太乙只是隨意擺了擺手，示意請安的宮女太監起身後，便匆匆趕到了唐皇所在的床榻前。

  眼前，唐皇坐在床榻上，似乎剛剛服下一碗藥液，李公公正恭敬的接過唐皇手中的藥碗。

  「平日難得見你們相聚，今日倒是個好日子，竟然聚齊了。」

  瞥到李太乙的身影，唐皇似乎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李太乙本來也是疑惑，但是下一刻，眸光一閃，當看到唐皇床榻前的其他人，李太乙頓時明白了唐皇的意思。

  太極殿內，李太乙的母妃竇德娘娘擔心的坐在唐皇床榻旁，其身後，數名妃嬪也滿臉擔憂。而最重要的是，唐皇床榻前，還有幾道熟悉的身影——

  大皇子李玄圖、二皇子李成義、四皇子李隆范，皆立於此。

  有那麼一剎，空氣都仿佛停滯了。

  更重要的是，不止是李太乙，幾乎所有人都明白，唐皇那句話是在諷刺在場所有人平日裡的爭鋒相對，如今卻因為他病倒而來看他了。

  一瞬間，氣氛變得有些詭譎。

  「陛下，諸位皇子早已成年，平日裡還得幫助陛下處理雜事，要是有時間相聚，那不就表示他們沒有認真對待陛下交代的事情，偷懶了嗎？」

  就在氣氛最沉寂的時候，一道溫柔賢惠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循聲望去，正是李太乙的母妃竇德娘娘。

  竇德娘娘極受唐皇寵愛，而且皇后於數年前就與世長辭，可以說，竇德娘娘現在是後宮嬪妃中地位最高的人。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家國大事」。

  而有了竇德娘娘的緩和，太極殿內的氣氛頓時舒緩了不少。

  「是嗎？你們倒也是有心了。」

  唐皇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淡淡拍了拍竇德娘娘的素白柔荑，開口道。

  雖然沒有明說，但諸位皇子紛紛明白了唐皇的意思。

  按理來說，這句話明顯是說給諸位皇子的，但唐皇卻沒有看皇子們一眼，連餘光都沒有，反而是朝著竇德娘娘道。

  顯然在暗指，你們的小心思朕懂，但是朕不說，而且你們這些做兒子的，卻還比不過朕身邊的人體恤。

  「只要父皇身體安康，兒臣們再苦再累也心甘。」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玄圖率先恭聲道，但眼眸卻若有若無的瞥了一眼李太乙。

  竇德娘娘是李太乙的母妃，唐皇平日裡寵愛李太乙就是因為竇德娘娘，竇德娘娘三言兩語就能緩和氣氛，足以見其分量。

  「嗯，有心就好。」

  唐皇望著李玄圖，點了點頭道，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

  對於大皇子，他一向頗為滿意。

  只有一旁的李太乙皺著眉頭，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唐皇年紀大了，偶感風寒是常事，所以李太乙被唐皇召過去批改奏摺的時候，經常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之前春雨宴的時候，唐皇也因痛飲酒水而微有咳嗽。

  但是再怎麼咳嗽，也不到吐血的地步，而且按照李太乙的記憶，唐皇雖然疏於修煉，但是至少還有五六年的壽命，也不至於嚴重到這種地步。

  李太乙總感覺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

  「父皇，您平日也有修習，身體硬朗，為何今日突然……」

  李太乙心中斟酌良久，終於開口道。

  但還沒有說完，只聽「咳咳」一聲，就被竇德娘娘打斷了。

  李太乙望了過去，卻見竇德娘娘慎重的朝著李太乙搖了搖頭，眼神中顯然是呵斥李太乙不該隨意提這種話題。

  「不礙事，太醫說是早年的暗疾，化開就行了。」

  唐皇拍了拍竇德娘娘，示意不在意後，朝著李太乙開口道。

  「是兒臣多疑了。」

  李太乙躬身道，沒有再多說。

  而很快，隨著眾人寒暄完，除了竇德娘娘留下照顧唐皇，所有人很快離開了。

  太極殿外，李太乙看著大皇子李玄圖等人消失的背影，心中凝重了不少。

  真龍垂暮，諸子必爭！

  李太乙總感覺，有人在暗中動手腳，加重父皇的病情，以此特意激化諸皇子之間的矛盾。

  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樣，那對方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想到這裡，李太乙眼中掠過一抹驚人的寒芒。

  「高力士，替我聯絡李公公，另外，想辦法弄到父皇平常吞服的藥。」

  「是，殿下！」

  ……

  月明星稀，夜已深，黑暗一片靜謐。

  東宮，太子所居。

  重重的金吾衛，以及無數的高手重重疊疊，將整座東宮守衛起來，完全將這裡變成了一座森嚴壁壘。

  而在東宮的屋脊上，沒有人注意到，一名紫袍的中年人盤膝而坐，正觀測著天下。

  李玄圖受封太子之位已有七八年之久，名下能人異士極多，這名紫袍相士正是其中之一，江湖人稱紫極真人，在先天數術領域擁有泰山北斗般的地位，極受推崇。

  大皇子李玄圖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請來，對他極為尊敬。

  紫極真人的推算極其準確，事實上，過去，不管是宮廷爭鬥，還是北征突厥，紫極真人都在東宮發揮了極其關鍵的作用。

  相士夜受星象，這乃是份內之事。

  像這樣的日常觀測，對紫極真人來說早已成為呼吸一樣的事情。

  「嗯？」

  突然之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紫極真人眉心一跳，陡的抬起頭來，望向了茫茫的夜空深處。

  那濃黑的夜空中，在尋常人眼中看不出任何東西，但紫極真人眼中卻完全不同。

  只不過須臾的時間，只見夜色之中，一顆又一顆星辰像是混沌初開般，圍成一個圈，一一冒了出來，散發著一股紫色的光暈，霧靄朦朧，有如一片紫色星雲浮現。

  而仔細看去，五顆「紫色」星辰的中央，一顆更加耀眼的紫色星辰熠熠生輝，似乎給人一種感覺，那五顆「紫色」星辰的光芒，是藉由中間這顆紫色星辰而散發出來的。

  中年男子仔細數去，除去中間的耀眼紫色星辰，不多不少，周圍足足有五顆星辰，各占一方，配合著身周的紫色雲霧，那模樣就真的仿佛盛開了一大朵紫色花朵。

  「五星相護，紫微再現！」

  紫極真人渾身劇震，眼中透出一絲極度震驚的神色。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目光右移，看向了天空中另外兩顆散發著紫色光芒的星辰。

  稍大的那顆紫星，光芒略黯，代表的是當今病重唐皇，而另一顆稍微小一些，但光芒耀眼的紫星，則代表了早就受封太子的李玄圖。

  唐皇尚在，又有太子守國，怎麼突然會有紫微出現？

  而且那顆耀眼的紫星，明顯和太子李玄圖決非一人，難道——

  「天象生變，天象生變……，必須得儘快報告太子！~」

  紫極真人，臉色蒼白，急急從屋宇上掠下，朝著大皇子的寢宮而去。

  ……

  而與此同時，皇宮之中，欽天監所在，一名身著官服的白髮老者，神色震驚地望著夜空中的天象，喃喃道，就連手中的墨筆掉落，染黑了宣紙都不自知。

  ……

  旭日東升，當民間的百姓還沉靜在平靜之中的時候，沒有人知道，隨著天象的變化，整個大唐也隨之生變，隨之進入了多事之秋。

  三日之中，憑藉著之前隴西的表現，再加上北方陰山大捷，以及平日的表現，浪子回頭的三皇子終於贏得了唐皇的真正信任。

  ——唐皇正式下旨，准許三皇子進入朝堂參政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