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沒有戲份的人

  如此架勢，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柳平握緊斷刃用力一斬，將那雙掐著自己的手斬斷。

  

  幸而有刀在手！

  他正想著，下一瞬，立刻有另一隻手伸出來，死死掐住他。

  「抓我？」

  柳平將斷刃舞得密不透風，頓時斬斷一切攻擊的手臂。

  但更多的手蜂擁而至，擠成團，將柳平圍繞在內，時時刻刻無有斷絕。

  但見浩渺大海一般的手臂之潮中，刀光上下飛舞，斬出無盡紛飛的血雨，那些被斬斷的手臂混同血水一起拋灑出去，飛快沒入地下，又再次復生、出現、朝柳平抓了過去！

  「休想！」

  驀地，一道冷冽劍芒從遠方一閃而至。

  所有抓著柳平的手被轟飛出去。

  兩道身影落下。

  ——那兩名修士！

  「帶他逃，我來擋一擋。」

  金丹修士握著長劍道。

  那名鍊氣修士衝上來，拉著柳平就朝墓地之外的方向跑去。

  「等等，為什麼要逃？」

  柳平問道。

  剛才他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收起了防備之姿。

  這兩人中有一名金丹劍修，而他已是油盡燈枯，如果想殺他，根本不用拐彎抹角。

  一開始，也是他們拿出回生散幫助了自己。

  鍊氣修士帶著他一路飛奔，頭也不回的道：

  「殺不完的，很快就會有更厲害的傢伙出來——不止你要逃，等你安全離開之後，我們也得快一些走。」

  柳平心有所感，忍不住回頭望去。

  大地深處傳來一道滲人的尖利叫聲：

  「沒用的，他已經逃不掉了！」

  天地一震。

  無窮黑霧從地底冒出，纏繞在柳平身上，數息之後才緩緩消失。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飛快浮現在柳平眼前：

  「你被鎖定了！」

  「警告，你已被鎖定！」

  「三個小時內，你身上將持續散發出異樣的波動，令追蹤者及時察覺你的動向！」

  金丹劍修厲喝道：「孽障——」

  狂風般的波動從他身上散發開來，將墓地中所有雨水震飛出去。

  但見一道奪目劍芒穿透淒風冷雨，在黑暗中飛閃而去，瞬間便刺穿了大地。

  地底傳來一聲震動天地的怒吼：

  「一個漏網之魚……別想跑……」

  大地蠕動起來，仿佛有什麼極其龐大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正在這時，柳平突然感覺自己手上多了一件東西。

  是那名鍊氣期的修行者塞過來的。

  柳平低頭一看，只見這是一張黑色符籙。

  他一生之中，見識過無數種類的符籙，可以算得上是整個修行世界最深諳符籙之道的人。

  ——就連師父也比不上他。

  但他卻不認識這張黑色符籙。

  「它們會追捕你的靈魂與身軀，直到徹底奴役你！」

  鍊氣修士急促的說道：「記住，你從未來過墓葬之地。」

  修士對著那符籙一點，霎時間，符籙上冒出一團風青色的靈光，將柳平徹底籠罩住。

  「等等，這是幹什麼？」柳平連忙問道。

  「感應到這張符的人會前來助你一臂之力，帶你離開死亡世界——去！」

  修士用力一推柳平。

  嗡！

  符籙徹底激發。

  柳平一個踉蹌，仿佛被什麼東西拉扯住了一樣，整個人化作一道迅疾殘影，猛然朝虛空直竄出去。

  怪物的咆哮聲、亡者們的哀嚎聲、修士的怒斥聲——

  所有聲音統統被甩到身後，在極短的時間之中遠去，宛如戛然而止。

  一切模糊如線。

  柳平耳畔只剩下呼嘯的風聲，整個人被那股極強的力量朝一個方向拖拽，完全無法動彈分毫。

  仿佛過了很久，又像是只過了一瞬間——

  柳平猛的撞在一片黑暗上。

  黑暗。

  黑暗。

  黑暗。

  無窮的寂靜與黑暗。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沒有任何聲響。

  一切仿佛只是場噩夢。

  柳平喘息片刻，心有所感，伸出手朝上輕輕一推——

  壓在他身上的黑暗被推開。

  熹微而幽暗光芒遙遙灑落他的臉龐上。

  他站起身，低頭一望，這才發覺自己站在一具棺材之中。

  「這裡是——」

  趁著微光，他朝四周望去。

  這裡是一處無比寬廣的地下洞窟，一具具棺材埋在泥土中，又或鑲嵌在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一直朝著遙遠的前方延伸，最終被迷霧遮蔽，無法看到盡頭。

  棺木。洞窟。地下。

  幽幽的風在四周繚繞不休，發出長長短短的嗚咽聲，讓人聽了心裡發毛。

  柳平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沒有人出現。

  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氣息，仿佛整個世界早已死去多時。

  柳平努力保持冷靜，目光轉向虛空。

  只見虛空中浮現出一行行小字：

  「你獲得了隱藏時空的信物：寄靈之符。」

  「此物已檢測完畢，判定其屬性類似於時空定位錨。」

  「當你身處某種特殊環境下的時候，你可以憑藉此物，立刻進入某個對應的隱藏時空之內。」

  「其他功能：無。」

  ——信物？

  我什麼時候得到過這樣的東西？

  柳平疑惑的想著。

  卻見虛空中浮現出一個箭頭，直直的指向他的手。

  在他手中，那張黑色符籙不時爆發出閃爍的微光，仿佛在努力感應著什麼。

  原來如此。

  柳平疲憊的嘆了口氣，將黑色符籙揣入懷中，重新躺回棺材裡去。

  不管怎樣，他已疲憊到了極致，必須休息一會兒。

  ……

  一會兒之後。

  「有人嗎？」

  「有活的人嗎？」

  「——死的也行，有人嗎？」

  柳平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久久迴蕩，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頹然放下雙臂，一腳踢開身旁的棺材。

  棺材是空的。

  從他來的方向望去，一路上，不少棺材被他掀開，卻看不見一具屍體。

  所有棺材都是空的。

  自己已經恢復了意識。

  難道這裡的死人跟自己一樣，都恢復了意識？

  那麼……

  師父呢？

  柳平走到一具棺木前，將手伸進去，沿著棺材內壁的一條條劃痕觸摸了一遍。

  「……手指的痕跡有些扭曲……」

  他輕聲喃喃道。

  一幅畫面在他腦海中悄然浮現：

  死去的人驟然醒來，因為某種原因，在棺材中用手指奮力抓撓著棺材。

  但是這些劃痕太凌亂，應該不是為了留下什麼記號和情報。

  柳平認真端詳著那些劃痕，默默設想著對方的動作，心中漸漸湧上兩個詞。

  恐懼，以及……

  痛苦。

  柳平站起身，走到另一具棺木前。

  這具棺木中倒是沒有多少劃痕，但卻留下了一灘乾涸的黑色血漬。

  他看了一眼，走到第三具棺木前。

  這具棺木的邊緣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手印。

  柳平伸出手，輕輕與那個手印貼合在一起——

  「這倒有些像拼死抓住了棺木，不想離開……」

  他嘆了口氣，從儲物袋裡摸出一粒辟穀丹，塞在嘴裡慢慢嚼著。

  匪夷所思。

  這裡竟然是死亡世界。

  作為一個剛剛恢復意識的活人，整件事已經超出了他原本的想像，根本無從揣測。

  「現在我需要幫助。」

  他說著。

  四周只有嗚咽的風聲。

  沒人。也沒有任何東西理他。

  虛空中，兩行小字不停閃爍著：

  「你已被鎖定！」

  「剩餘時間：兩小時五十三分。」

  柳平看著兩行小字，心中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那位劍修還在替自己爭取時間。

  現在得趕緊想辦法！

  可是自己只是一名鍊氣修士，又在完全未知的死亡世界之中，哪有那麼容易擺脫怪物的搜捕？

  柳平沉吟數息，朝虛空道：

  「喂，我剛才差點被幹掉！」

  「本來我可以傳送去西荒大營，結果為了幫你摸那個死人，這才被怪物鎖定，隨時都可能會被殺掉——你承諾的幫助呢？」

  好一會兒。

  一行行小字慢慢浮現於虛空之中：

  「你觸碰到了王成（怪物）。」

  「本序列已得到該屍體的情報。」

  「已經分析完畢。」

  「從虛空資料庫尋找該怪物種類，進行匹配檢查。」

  「結果：無匹配種類。」

  「你發現了一種前所未知的怪物。」

  「——本序列得出初步結論：」

  「此怪物是死亡世界獨有的品種，相當有趣。」

  「你需要進一步搜尋情報，找出隱藏在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鑑於你已經進行了一次冒險搏殺，幫助本序列發現了未知的物種——」

  「本序列將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給予你一定的幫助。」

  「恭喜。」

  「你獲得了如下超凡能力：」

  「神秘側術法：『一個沒有戲份的人』。」

  所有小字閃爍片刻，漸漸消失。

  柳平忍不住道：「喂，這就是你所謂的幫助？我的刀斷了，你好歹給一把兵器啊，這個『一個沒有戲份的人』到底有什麼鬼用？」

  很快，一行新的小字浮現在他眼前：

  「不要小看這項能力，在無盡的世界之中，越是莫名其妙的東西，越是強大的讓人膽寒。」

  柳平立刻有興趣了，連忙問道：「真的這麼強？這能力究竟有什麼用？」

  又見一行行小字出現：

  「神秘側術法：一個沒有戲份的人。」

  「表演系能力。」

  「十二小時可發動一次，一次持續一刻鐘。」

  「當你發動它，你將進入最深層的韜光養晦狀態，世間的諸多法則將會避開你，你將不會引起任何存在的任何過度關注。」

  「說簡單點。」柳平皺眉道。

  那小字飛快出現，說出了結論：

  「簡單點說——」

  「見到你的眾生萬物，都會把你當成一個毫無價值的垃圾。」

  柳平陷入沉默。

  垃圾……

  他看著虛空中的那幾行字，艱難開口道：「這真的是那種強大得讓人膽寒的能力？」

  一行小字做出回應：

  「被人當成垃圾看待，其實是一件非常厲害的事，加油！」

  這些小字閃了閃，從柳平眼前徹底消失，只留下了之前一直存在的那兩行小字：

  「你已被鎖定。」

  「剩餘時間：兩小時四十八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