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一場夢

2024-06-12 18:11:51 作者: 夭夭漣漪

  沈若初慌忙走過去將她按住。

  「嫂子,你慌什麼,此刻這天地都拜過了,難不成你還怕她們入錯了洞房嫁錯了郎?」

  聽著沈若初調侃的語氣,陸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緊張似乎有些後知後覺了。

  由於有孕在身,考慮到諸多忌諱以及陸晚本身的身體狀況,當日的兩場婚禮陸晚都沒有參加,因此婚禮那日的種種都是由沈若初告訴她的。

  「轎夫走到半路上就察覺到不對了,沒進家門之前便換回來啦。」

  聽沈若初這麼說,陸晚才送了一口氣。

  一個是沈景煦的妹妹,一個是他的大哥,這兩場婚禮任哪一邊出了些差錯,沈景煦怕是都要忙個焦頭爛額了。

  沈若初說完,看著她已然凸起的小腹笑道:「你眼下就別操心旁的了,好好把自己和肚子裡這個照顧好,不讓我哥哥擔心才是最要緊的。」

  陸晚微微低下頭去,目光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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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說他一切都很好,還說要我多走動,不然怕是將來會是一個胖丫頭。」

  「你怎麼就知道是胖丫頭不是胖小子呢?」沈若初逗她道。

  「我喜歡姑娘,到時候我可以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像...她小姑母一般。」

  沈若初回味了一下才意識到陸晚是在說她,頓時得意地笑起來。

  「這倒是,侄女定然是像姑母的!」

  沈若初正說著話,惜夏從外面走了進來,似乎有話想要稟告卻欲言又止。

  沈若初便走到了一旁。

  「小姐,宮裡下旨了,廢怡王及其黨羽定於明日午時處斬。」

  原本裕明帝是下不了決心殺陸廉的,但陸曼在北桑身死的消息傳回之後不久,哈頓與陸廉通過陸曼串通、挑起戰爭的事跡便敗露了。

  即便裕明帝能夠忍受陸廉覬覦他的帝位,朝野上下又怎麼能容得下一個為了一己私慾不惜賠上千萬條性命的廢王?

  到了這個時候,陸廉已然是必死無疑了。

  而追隨他幫他運籌的承榮侯府自然首當其衝地要受到牽連。

  鄭君牧父子身為主要追隨者,自是也沒有活路。

  沈若初明白了惜夏為什麼沒有當著陸晚的面開口。

  陸晚如今有孕在身,這些打打殺殺的消息自然是要避開她些的。

  「還有,承榮侯府世子找人遞了話來,說是想見您一面。」

  沈若初有一瞬間的恍神兒。

  記憶中,她和鄭君牧的交集似乎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這一世,除了最初的時候,鄭君牧流露過對她的企圖,之後他先後取了沈歆瑤和江落雪之後,已經與她毫無關係了。

  如今,他怎麼會忽然提出想要見她?

  想了想,她走回去對陸晚道:「商行出了點事,我得過去看看,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陪你說話。」

  陸晚從她的神色中能感覺道惜夏同她所說的事絕沒有那麼簡單,但沈若初剛剛叫她不要操心那麼多事,她也知道此事定然並非與她要緊相關的事,因此也便沒有追問,對沈若初點點頭,讓她去了。

  看到鄭君牧的那一眼,沈若初幾乎都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眼前的鄭君牧早已瘦脫了相,髮髻散亂、鬍子拉碴的模樣使他看起來至少老了十歲以上,換上了邋遢粗糙的囚服後,原本他身上僅有的一絲斯文也看不到了。

  此刻的他,已經與大街上的流浪漢沒什麼兩樣了。

  見沈若初來,鄭君牧起先似乎還有些羞恥地在頭髮上胡亂地拉扯了兩把,似乎想讓自己看起來稍微體面一些。

  很快意識到是徒勞的他放棄了這樣的掙扎,對沈若初擠出一抹笑來。

  「若初,你來了。」

  儘管內心很抗拒鄭君牧這麼稱呼自己,但此刻的沈若初並不願同一個將死之人過於計較。

  「你有什麼話,便快說吧。」

  牢內空氣潮濕發霉,沈若初忍不住胸口一陣陣發悶,難受得緊。

  「多謝你到了這個時候還願意來看我。」

  鄭君牧似乎從未對沈若初說話這般平和客氣過。

  見沈若初並未搭腔,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其實在進來這裡之前,我一直都很不甘心。我覺得除了身份地位之外,我好像沒有什麼比不上陸逾白的,可我不明白,為什麼從一開始我們一同認識你的時候,你對我便表現得十分排斥。明明那個時候,是我先對你動了心,可憑什麼陸逾白他卻能後來者居上,贏走了你。」

  沈若初胸口的不適感逐漸擴展,她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剛想開口,便被鄭君牧搶了先。

  「直到進來這裡之後的第一天夜裡,我忽然坐了個奇怪的夢。夢裡,你嫁給了我,可是我卻傷害了你,甚至還害你丟了性命...」

  沈若初愣住了,此刻的她甚至連自己胸口的那陣煩悶不適感都忘了。

  鄭君牧竟然夢到了他們前世的場景?

  這是不是冥冥之中也為了讓他更加清楚,今日的一切皆是因果報應?

  「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實實在在地發生過一樣,要不是夢醒之後還在這裡,我一定會以為,那才是我的人生。可如果是那樣的人生,我卻一樣還是個有眼無珠的混帳。若初,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你是不是也做過那個一樣的夢,否則我真的不知道,你從第一次見面便表現出的、對我的敵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沈若初等著鄭君牧把話說完,用力按下了心頭的震驚和胸口的燥悶感。

  「鄭世子,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你說的那個夢,我的確做過,而且可能我的感受比你還要真實,這也的確是我對你難有好感的緣故之一。但,人活在當下,要看的從來都不是夢裡你做了什麼,而是現實中的你,是否真如夢中一樣。

  倘若你當初不是早早便與江落雪暗通款曲,卻又一面還試圖招惹於我,我便不會對你惡感加深,更不會將計就計地設計了你們。

  倘若你沒有跟隨廢怡王犯上作亂為禍大朔,而是選擇做一個忠君愛民清正有為的世襲侯爺,侯府的命運也未必不能因你而有所改變。

  倘若你能做到潔身自好善以待人,我又怎麼可能僅憑著一個夢,便對你深惡痛絕?

  至於逾白,他勝於你的又何止是身份地位?當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對我動心的時候,他卻在一次次救我於危難之中。你的動心未免顯得有些過於廉價了。

  因此鄭世子,決定你我關係的,從來都不是這一個夢,而是你所有的所作所為。今時今日,你所得到的,不過是你日積月累種下的惡果而已。」

  沈若初說完話,鄭君牧沉默了好一陣子。

  一直到沈若初要走出牢門的時候,鄭君牧忽然對著她揚聲道:「若初,對不起!」

  沈若初沒有回頭。

  胸口的難受一陣緊過一陣,她腳下的步子也便越發地加快起來。

  剛走出大門,迎來第一縷陽光,沈若初便再也忍不住,扶著牆角俯下身去,哇哇地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沈若初直起身來,擦拭了嘴角,對跟上來緊張問詢的惜夏道:「走吧。」

  她想去看一看那場夢中的另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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