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博弈（三）

  「陛下，臣...」

  「夠了！」

  萬順帝一身暴吼，緊隨而來的就是被其掃下桌案的筆墨紙硯。從桌上徑直飛起，打落在眾人身上。

  其中受災最為嚴重的，當屬跪在近前的墨子弈。

  墨子弈低埋著頭，任由額頭上被硯台砸中的地方，鮮血汩汩。他不知道身後什麼樣子，但是剛才眾人膝蓋磕在地上的聲音他是聽見了。

  重頭戲要來！

  身上多處的疼痛，遠比上他此刻的興奮。

  「陛下！臣不認，這等污衊！臣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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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弈收起興奮，淒涼不敢的高聲大喊，不屈的直起身子，直視龍言。

  「臣要證據，不能空憑三皇子的幾句話，就辱臣等清白！」

  說到底是戰場下來的，殺氣騰騰的眼神，對上萬順帝也不見落入下風。

  「父皇，兒臣也要證據，這口說無憑的，兒臣怎會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求父皇明鑑，還兒臣一個清白！」

  太子反應過來，他要是再不有所動作，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當即趴在地上止不住的磕頭。

  咚咚咚——

  額頭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父皇，兒臣覺得此事一定有蹊蹺，求父皇三思啊，只憑三皇兄的隻言片語，怎能貿然定罪！」

  四皇子上前一步，跪在太子身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他知道，他父皇一直在意，太子是長子這件事，不然也不會任由他，功不抵過，還一直穩坐東宮。

  「是啊，三弟可有什麼證據，這種話可不能隨意說了來。」

  一向溫潤的二皇子，也跪下給太子求情。

  二皇子趙昌，乃是萬順帝一時興起，寵幸了當時還在王府中的小侍女，偏偏好巧不巧，侍女有了身孕，也就有了他。

  不過他自己身份卑微，從不摻合進奪嫡之事，只想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為了讓其他皇子安心，他從不參與議政，反而對各種古籍如醉如痴，身上淨是書香。

  「父皇，兒臣若無證據，斷不敢胡言，污衊太子，臣有人證，就在宮外還請父皇宣召此人。」

  趙裕沉穩恭敬的跪在前面，於墨子弈和太子並排，後邊則是其他幾位皇子跪成一排。

  墨子弈聽聞此話，眉頭微皺，這趙裕手中真的有其他東西，這太子究竟是怎麼活到今日的，一件事留下這麼多的破綻。

  他這裡名字苦想之時，後邊低頭而跪的趙羨確實微不可查的勾起了朱唇。

  「宣！」

  萬順帝眼中閃過一抹血腥，目光在墨子弈身上微微停留，旋即大手一揮。

  「宣——」

  太監的聲音從殿內向外一道道傳出，直至墨子弈再也聽不見。

  墨子弈不知想到什麼，突然瞳孔一縮，然後帶著探究的意味，偏頭看向後邊一直甚是乖巧的趙羨。

  感受到熾熱視線的趙羨，帶著勾起的嘴角，朝向墨子弈。

  詭異的笑在墨子弈心中，種下一顆種子，這件事好像在朝著其他的方向發展了。

  這六皇子果真不是省油的燈，竟是躲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強行入局了，可惜他之前費那麼大的勁將他摘乾淨。

  不過，這和他也沒關係了，換了他之前的人情，他倆之間就再無瓜葛，墨家從不虧欠他人。

  只是...他的話，會對誰下手？

  萬順帝的始終沒有提及任何要知罪太子的話，甚至明知如此，依舊宣了人證，這對太子丹期望真的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墨子弈低著頭，一動不動，心中快速梳理著，一條條的事件脈絡。

  他將所有的矛盾都引在了，太子和三皇子身上，這樣他還可以完美脫身，兩方相殺，必有一死。

  這就是他從接手這件事以來的所有想法，不會去用高家人的性命，來博弈，更不會用鎮北軍上下去賭。

  將高家三人送出去，本就是順水人情，趙羨是北堂家的外孫，落在他手裡，總好過另外兩人。

  至於太子和三皇子，就算沒有這麼一件事，他們都帳，他日後也會一一清算，那麼多條人命，從來都不是他們眼中的棋子，憑什麼上位者間的瓜葛，要用他人的命來博弈。

  墨子弈的雙拳在衣袖的遮蓋下，攥的一直在響，這才是他留在京中真正的目的。

  從他們凱旋到今日，沒有人提及過那些戰死的人，所有人看到的不過都是北疆大捷。

  可大捷背後的血與淚，沒有人關心過，別人可以忘，他不能，很長一段時間，每當閉眼，他都能看見陳良和那些戰死的兄弟，對他振臂高呼，縱馬而沖。

  「陛下，人帶來了！」

  呼——

  季同尖細的聲音，將墨子弈從失控的邊緣喚來回來，長舒一口氣，眼神也從剛才的血腥中，柔和了起來。

  「宣！」

  隨著萬順帝的聖喻，季同帶著一人從殿外而來。

  只不過那人是被兩名麒麟衛一同押解著，蹣跚跌撞的腳步聲，和鏗鏘有力的齊步，形成鮮明的對比。

  微弱的嗚咽聲，直擊墨子弈的大腦，豁然抬頭轉身。

  果然是那張熟悉的臉龐，那一刻墨子弈的腦海里的第一個畫面，竟是趙羨剛才的笑容。

  難怪！難怪趙羨會那樣笑！

  墨子弈強忍著看向趙羨的念頭，無聲的將身子轉正。一瞬間兩道視線撞在一起，墨子弈頭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點了一下。

  殿中的幾位皇子，心思各異。從太子和四皇子趙柏看見那女人的一瞬間的時候，就一片煞白，呼吸也急促起來。

  而二皇子，五皇子和趙羨都是好奇的樣子，沒有任何的異常，當然，墨子弈對於趙羨的表現是一點不信，認識他親手送過去的，趙羨怎麼可能不認識。

  「裕兒，此為何人？」

  萬順帝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眼神也暗淡了不少，聽不出喜怒的聲音，讓殿中的眾人不禁有些惶恐。

  「回父皇，此人便是高成之母，高李氏，也曾叫琴心。」

  趙裕不卑不亢的樣子，像是沒有一點情緒波動，沉穩老道，像是久經沙場。

  這麼一比，太子丹德行更是比不上了。

  墨子弈好像明白，為什麼萬順帝，寧願把東宮放在一個廢物身上，也不願意讓這位有勇有謀的三皇子上位。

  甚至不惜扶持墨家來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