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散心

  夏瑾去了孫雅菁的老家。

  那是一個落後的小城市，沒有機場，也沒有高鐵站。

  她先坐高鐵到了省會，轉了一趟綠皮車，又轉了一趟大巴，經過了一天一夜的顛簸，終於到了縣城。

  她訂的酒店就在那裡，臨近孫雅菁曾就讀的縣一中。

  夏瑾去酒店放了行李，只背了個隨身的小包，一路邊走邊逛，慢慢悠悠地逛到了縣一中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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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中午放學。

  學校的門大開，無數穿著藍色校服的學生蜂擁而出，朝著兩邊的小飯館、小吃攤涌去。

  恍惚間，夏瑾仿佛看到了高中時期的孫雅菁。

  她剪著短短的學生頭，戴著一副度數極深的黑框眼鏡，被夾雜在人流之中。

  然而一眨眼，她便不見了。

  夏瑾回過神來，心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塊。

  等學生們走得差不多了，她拎了碗打包好的盒飯，假裝來送飯的家長，在保安的眼皮子底下進了學校。

  縣一中的面積很大，總共修建了三棟四層的教學樓，還有食堂、體育館、宿舍樓，分散地圍繞在正中央的操場四周。

  夏瑾在去教學樓的路上，看到了一塊展板。

  展板上貼著縣一中近年來所有優秀畢業生的照片。

  孫雅菁也在其中。

  照片上的她笑得靦腆卻又燦爛，眼神中充滿的，是對未來的期待。

  夏瑾看著看著，無法抑制地落下淚來。

  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對方打量著夏瑾，遲疑著問：「你是……孫雅菁的什麼人？」

  夏瑾急忙抬手抹了兩把眼淚，側頭看過去。

  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中年女人。

  她穿著樸素的夾襖和長褲，腳上踩著一雙舊卻乾淨的運動鞋。

  女人的頭髮和一中的女學生們一樣長短，鼻樑上也架著一副眼鏡，臉上布滿深淺不一的皺紋。

  夏瑾猜，她應該是這裡的老師。

  說不定，還是孫雅菁的老師。

  「我是孫雅菁的大學輔導員，您是？」夏瑾態度恭敬地詢問。

  女人看夏瑾的眼神驟然變得友善，她握住夏瑾伸出去的手，回答：「我是她的高中班主任，我姓王。」

  在孫雅菁的故事裡，這位王老師，也是改變她命運的恩人之一。

  「王老師，您好。」夏瑾苦澀地笑了笑，「我……沒什麼事，就是過來旅遊，走到學校門口了，想起來是孫雅菁的母校，進來隨便看看。」

  她不知道面前善良慈祥的老教師是否接收到孫雅菁的死訊。

  為了不讓對方難過，她選擇了一個蹩腳的藉口，來保守那個悲傷的秘密。

  卻不想王老師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

  「那孩子……」她面朝著展板，看向孫雅菁的照片，「真是……太可惜了。」

  夏瑾聽出了她的哽咽，也看見了她眼裡閃爍著的淚光。

  「她是我教的學生里，最有出息的一個，也是命最苦的一個。」

  「我以為，她考出了這個小縣城，去了大城市，就會過上好日子。」

  「誰知道……」說到這裡，王老師也泣不成聲。

  夏瑾遞了張紙過去，靠近半步，摟住了她的肩膀。

  「節哀。」夏瑾說。

  給她聽，也是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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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師把夏瑾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還有很多跟她打扮相似的老師。

  即便是午休時間，這些老師們都不停歇地伏案奮筆疾書——要麼在寫備課本，要麼在批改一摞摞堆成山的作業。

  王老師把椅子讓給夏瑾，自己從後面搬了把放作業本的方凳。

  夏瑾忙跟她換過來，搶先在方凳上坐下。

  王老師跟她拉扯了半天，實在拗不過她，便只能作罷。

  王老師從草稿本上撕下來一張，在上面寫下一行字：「這是孫雅菁家裡的地址。」

  夏瑾接過折好，小心地放進包里，說：「謝謝您了，王老師。」

  王老師搖了搖頭，好心勸她：「那個地方……你一個小姑娘，長得還這麼漂亮，最好不要一個人去。你要實在想看雅菁，等過個兩天，周末跟我們學校的老師們一起去。」

  夏瑾正發愁著自己要怎麼偷偷地去不被孫雅菁家裡人發現，此刻聞言一喜，王老師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好。」她給王老師留了個電話，「我就住附近的勤學酒店，您要去之前，請務必通知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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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兩日的行程只有等待。

  夏瑾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縣城裡閒逛，吃遍了這裡的特色小吃，遇到合胃口的，便跟宋芊芊和傅瑾辰分享。

  她不在的這些天，宋芊芊暫時搬進了她的家裡，替她照顧兩隻貓。

  因為之前長達近一個月的相處，兩隻貓與宋芊芊勉強建立了一些感情，倒也不排斥她的親近和投喂，只是不像夏瑾在家時那樣活潑愛撒歡。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宋芊芊問夏瑾，「再有一周就放寒假了，我老早就訂了飛泰國的機票，說好了今年要帶我爸媽去度假的，沒辦法改期。你要不要提前找個上門餵養？」

  「不確定。」夏瑾說。

  她這一次的旅行是為了散心。

  孫雅菁的老家只是她的第一站。

  後面會去哪裡，她自己都還沒有決定。

  「不過寧焱應該快回去了，你走了把貓留給他就行。」

  提到寧焱，宋芊芊想起來問：「你這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有跟你們家寧總通報過嗎？」

  「……沒有。」夏瑾其實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

  她的「散心」，除了想要從孫雅菁去世的陰影中脫離出來以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考慮清楚自己和寧焱的未來。

  「等他回國了再說吧。」或許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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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一早，王老師就給夏瑾打了電話。

  她第一時間趕到縣一中門口，王老師招呼她上了一輛小麵包車。

  車上坐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

  王老師給她介紹：「這些都是以前教過孫雅菁的老師。」

  那些老師們的年紀有大有小。

  大的還能對著夏瑾笑，小的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王老師滿目悲愴：「大家都為孫雅菁感到惋惜。」

  夏瑾點點頭，說：「我也是。」